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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冈正眼看过去,这一位四十多岁,身上的官服上带着油斑,恐怕有一年没换了。听口音当是江西人,跟王韶平日里不自觉的带出来的乡音很是相似。
见着这位应该是久迁不调的老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韩冈心中透亮。这哪里是好心的提点,根本是在试探自己的身份。
韩冈拱了拱手,算是道谢,“多谢尊兄提点,却是不妨事的。”
果然,见到韩冈如此态度,这一位的神色立刻就亲热了起来,“难不成兄台是王家的戚里?!”
“倒也不是。”韩冈摇了摇头。
来自江西的老选人心下一齐,正要再问上两句,王府门前忽然一片骚动声。
抬眼望过去,就见着王家门前的两个司阍,年长的一个如尾巴被烧着的兔子一般一下蹿进了府中,另一个则是挤过拥挤的人群,两步就在韩冈面前跪了下来,“小人拜见机宜。”
围观的众人齐齐一惊,这位不懂礼数的年纪人竟然是个官人。再听着王家看门人对韩冈的称呼,其中几个脑筋转得快的,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是韩冈韩玉昆!”
“是熙河经略司做机宜的韩冈!”
“推了上京的献俘大典,锁厅考试的。”
“想不到是他!”
韩冈的身份暴露众目睽睽之下,一片哗然之声猝然响起。韩冈全当没听到,他微笑着将王家的司阍,此前也是王韶的亲兵扶了起来,“早锁厅了,不是机宜啦。”
“是!是!”司阍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为韩冈在前面引路:“机宜……官人且跟小人来,枢密和二郎听到官人到了,肯定欢喜得紧。”
韩冈冲着身边发着愣的老选人拱了拱手,便跟着司阍走进了王府中。
王厚这时正奉着父命过来迎接,见到韩冈,欣喜难耐。一边喊着,“玉昆,你总算到了!”,一边就拉着韩冈去见王韶。
先是畅叙一番离情,王韶便拉着韩冈,向他引见了自己的家人。除了次子王厚,王韶还有另外几个儿子,除了长子出去了之外,其他六个,都向韩冈一一介绍过,连同妻女都跟韩冈见过礼,全然没有把韩冈当外人避着。
一番纷扰之后,王韶、王厚和韩冈一起进了书房。说了几句别后的近况,王韶问着韩冈:“玉昆,你今天入城,可有去中书?”
“都锁厅了,进京难道还要去中书报到?”韩冈不解的反问着。
“这倒不是。”王韶向着韩冈解释,“但玉昆你不一样,你是简在帝心啊!天子若是知道你上京了,肯定要召见你的。但你也不去中书露个面,天子何从得知?”
韩冈摇摇头,“老是拒绝天子的诏令不太好,还是等考完后再去上书请对。”
“……玉昆,你难道不想诣阙?!”王厚惊问着,“你不想做官了?!”
“怎么会?一睹清光,聆听德音,做臣子的哪有不愿的?但礼部试之前就不好见。若是考前见了天子,未免会有瓜田李下的嫌疑。韩冈的名声倒没什么,若是让人误会天子处事不公那就不好了。做臣子的,岂能让天子受此污名。”
韩冈如此说着,他的话语中,听起来隐隐的有这股刚正严毅的傲气。
如此义正词严的忠良之语,王韶一听,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王厚也在笑着,指着韩冈:“玉昆,你这终南隐士的手段,怎么做到朝中来了?”
韩冈先板着脸,却撑不住也笑了。自己的脾性王韶、王厚都清楚得很,丝毫瞒不得他们。
其实这是最朴素的饥渴营销法。
天子一直想见韩冈,却是阴差阳错,始终不能如愿。现在已经时熙宁五年,该诣阙的朝官们早轮换了一遍。如今满朝文武,天子没见过面的恐怕也就韩冈一人了。最年轻的朝官,又是屡立功勋,天子对于韩冈的期待之心,那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对于韩冈来说,既然吊胃口已经吊到了现在,那就干脆把皇帝的胃口再吊到进士科举时也没关系。保不准他在礼部试上出了点差错,天子一句‘怎么不见韩冈’,就把他又拉回来了。要是先见过面,天子已经给了恩赏,礼部试时,再出手的可能性就要低上不少。
韩冈看似对即将到来的礼部试胸有成竹,但他其实还是战战兢兢,千方百计的想办法一点点的积累自己的成功率。就算是再微小的助力,韩冈都会设法维持住。为了一个进士资格,就算是盘外招,只要有效,他都会用上。
“那王相公那边,玉昆要不要去见一见?”王厚又问着韩冈。
韩冈大摇其头:“天子都拒了,怎么能去见宰相?一切等考完试再说。”
“考完?……”王韶沉吟了一下,便单刀直入的问着,“玉昆,你到底准不准备与王介甫家结亲?”
韩冈笑了:“如今韩冈儿女皆有,家慈也不再催着了。”
韩冈文不对题的这句话,王韶听得明白。要想跟他结亲,不用去陇西找韩冈的父母,直接找他本人就行。
“玉昆,既然令尊令堂都不会干涉,此事当是得由你来决断。不过在我看来,你还是与王介甫结亲得好。”
“韩冈也没说不结亲啊……只是要到考完之后,再给个明确的回复!”
王韶摇摇头,“还是早点确定得好。可以先给个准信,等考上进士就娶。”
韩冈看出了王韶的态度与几个月前有了些变化,皱起眉来,“最近可是有什么大事?”
“最近东西二府加上御史台为了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我这边也不得不与王介甫闹了一次。”
王韶也不瞒着韩冈,将这些天来,朝中发生的大事,向韩冈详细的说了一遍。
“让东府和御史台都吃了一个大亏,吴冲卿还真是本事!”听完王韶的一番叙述,韩冈啧了啧嘴,对吴充的手段很有些佩服。能跟王安石做亲家,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句没头没脑的流言就扭转了局势,难怪天子能放心的把文彦博请出朝堂。
“不过王相公就这么吃了个哑巴亏不成?”韩冈问着。据他所知,王安石的脾气可没这么好,不会左边挨了一巴掌,就把右脸送上去的。
“可不就这样吃了!”王厚挑了一下眉,冷笑着。
韩冈看看王厚,又望望王韶,眯起眼笑了起来:“这样情况下,枢密还要让韩冈娶王相公家的女儿?”
“要不是我这边没有好人选,怕日后变成冤家,怎么都不会让给王介甫的。”王韶很坦率地说着,“天子年岁渐长,王介甫不可能再像熙宁初年的时候那般得圣眷。他的宰相之位恐怕也做不了几年了。只是除了个别的法令外,新法还是会被天子推行下去。玉昆你也不用有什么避忌!”
“避忌?”韩冈呵呵笑道,“除非王家的女儿性格不堪,那才要避忌。如果三从俱守,四德皆备,韩冈哪又不愿的道理?!”
第12章 共道佳节早(三)
已是腊月初一,离着祭天宗祀的大典也没有几日了。为着今次的大典之仪,朝中上上下下,从今年的四月时,便开始忙碌了起来。不仅仅是各项事务的准备工作,其中的典礼仪式也要做好预定安排。最后,最关键的要祭祀的对象,还未有作出决定。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说得是诸侯、大夫,除了始祖之外,只需要上溯四代祖先去祭祀。
七世之庙,亲尽而祧——这是天家的礼制。除了始祖以外,每一任天子只从他开始上溯六代去祭祀,更早的祖先神主,就从宗庙迁到祧庙里去。
现在朝廷上下,正围绕着禧祖文献皇帝赵朓该不该毁庙,而争论不休。
赵顼其实对这些繁文缛节也挺烦的。可这是朝廷大典,弄错一点,不仅仅是不敬先祖的问题,传扬出去,民间都要议论纷纷,而辽夏等外国,也都是会嘲笑的。事关重大,也只能让赵顼继续烦闷。
禧祖究竟该不该将神主迁去祧庙?
现在是众说纷纭,争论的关键,是禧祖赵朓到底算不算是大宋的始祖。
大宋天家传承,按如今通行的说法,第一代是圣祖赵玄朗,然后不知传了多少代,到了赵朓。禧祖生顺祖惠元皇帝赵珽,顺祖生翼祖简恭皇帝赵敬,翼祖生宣祖武昭皇帝赵弘殷,最后宣祖生的,便是太祖皇帝赵匡胤。
所谓的圣祖赵玄朗,是真宗皇帝所创,只为了压上李唐攀上的老祖宗李耳【老子】一头。最早一代被追封的皇帝,是开国时太祖所定的禧祖,是赵匡胤的高祖父,这是照规矩上溯五代追封。
只是现在,从禧祖开始往下算,赵顼已经是第九代了,上面有着八世祖先。一代代的排下来,祭祖时,这么多神主,在宗庙中也不好摆。照礼制,现在就得迁移一世先祖出宗庙,留下七庙——也就是禧祖,该从宗庙中迁走,迁到祧庙待着。
照赵顼想来,这件事只要太常礼院给出个合情合理的回复,两府、两制再讨论一下,差不多就够了。偏偏有人夹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