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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将石头砸碎,用来锻打铁器就不会有问题,水力冲锤叠层锻打出来的兵器也绝不会比那些名工锻造的器物要差。说不定现在京城里卖得死贵的倭刀,这里也能山寨几把出来。
随着棉绒一点点的被搬运出去,放在后面的一筐筐棉籽也露了出来。韩冈走过去,拈起了几颗棉籽来看着。
只是看到儿子拿起棉籽,韩千六却连忙叫起:“三哥小心点,这棉籽好像有毒!前两天有个小子偷吃了,上吐下泻,肚子疼了一夜。最后没法子,把他送到疗养院里去了。”
“有这事?”韩冈惊讶得,回头问道,“现在人呢?”
“不是三哥你让他回家休养去了?就罚了半个月的俸。”韩千六疑惑的说着,“他爹娘都来叩头了,说三哥你人好,救了命还减了责罚。”
韩千六这么一说,韩冈仔细回想,却像不来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一天要批阅的公文得按斤来计算,大事禀报给王韶、高遵裕,而琐碎小事都是他和王厚来处理,哪里还能记得一个月前的批文。当然,这点小事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是了。
“偷吃种子是自己做死,怨不得他人,没有死是命好而已。至于救他,那是孩儿的本份,谢不谢由他。只盼他日后能循规蹈矩,不要再做蠢事。”韩冈又想了一下,“得把棉籽有毒的事宣传一下,不能让人再犯蠢。”
棉花的事一时说不清楚,蔡曚的一个贴身亲信却找了过来,“韩机宜,运判现在正在衙门等着,命你赶快过去。”
“‘命’我过去?”韩冈反问着,对第一个字加强了重音。
蔡曚的随从似无所知的点了点头,催促着,“还望机宜不要耽搁了。”
韩冈心头一下火起,可转又按捺了下来,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回去与蔡运判说,我即刻便到。”
韩冈现在的身份是随军转运使,这个临时差遣是为了让人管理出战大军后勤补给的任务而设立。
如今以粮草为主的各项军用物资正源源不断的从秦州运来,接着就要从陇西县城运往前线的集结地渭源,再从渭源运抵真正的前线。随军转运使的职责就是把运来通远军,抵达了陇西县城的物资送到前线将士们的手中。
韩冈希望能把囤积在城中的粮草尽快运往渭源。之前在主力还未到达的时候,王韶和韩冈都不敢将辎重堆积在前线。若是变成了党项人守罗兀时的情况,被吐蕃人偷袭下渭源堡,要掉一批人脑袋的。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不是说把辎重队伍放到大军前面打头阵。仅仅在军队行动之间,要提前准备好粮草。而王厚之前押送粮秣去渭源堡,其数量也仅占今次总量的十分之一不到,只是为了大军抵达渭源后不饿肚子而准备的。
等到王韶率领的主力开始翻越鸟鼠山,韩冈就要前往渭源堡,同时也要把随军转运衙门转移过去,而不是了留在后方的城中。至于陇西城中事,则是交给另外一人处置。
韩冈赶到衙门的时候,正冷着脸等着他的秦凤转运判官蔡曚,他的临时差遣也是随军转运使,与韩冈司掌同一职位,也就是计划中当韩冈去渭源后,接下陇西事务的那人。
两人同掌一职,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很正常的情况。一场出动上万战力的会战,各方被征调的人力数量更是数倍于此,不可能只让一名选人来管理后勤。一般都至少是朝官,以韩冈的身份能被任命为随军转运使,已经是个异数。
蔡曚很明显不喜欢韩冈这个异数。“韩机宜”,他的口气还是一向的冷淡,“不知为何耽搁了?”
“方才去仓库检查冬料了,这天说冷就冷,还是先预备着。”韩冈不喜欢有人跟他分权,尤其是很不友善的蔡曚。但他还是保持着礼貌,他并不想给前线添乱。“不知运判有何指教?”他和声问道。
见韩冈似是低头,蔡曚微微冷笑。回身坐了下去,态度高慢的问着韩冈,“第一批向渭源运送粮秣的车队准备好了没有?”
蔡曚不知好歹,韩冈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硬邦邦的回道:“此是韩冈份内事,运判勿须操心。”面对暴怒而起的蔡曚,韩冈微扬起头,仗着身量,居高临下,“运判如果疑虑,还请去看看今次的诏书。我俩的姓名孰前孰后?!”
话不投机半句多,韩冈拂袖而去,改去检查明天清早就要出发的辎重队。
没过片刻,已经被韩冈荐到衙门里做事的李小六匆匆跑来,气急败坏:“机宜,蔡运判又在闹了,说是要查过去一年的旧档!”
韩冈正在检查要去渭源的车马,信口道:“别去理他就是。”
“可……可蔡运判他……”李小六吞吞吐吐。蔡曚在衙门里蹦得正欢,以他的身份衙门里的胥吏谁敢不从?
“我不是说了吗……”韩冈冷如寒水的眼神和口吻,明明白白的向李小六传递出他真实的心意,“别去理他!”
李小六毕竟跟着韩冈日久,一下恍然大悟。对韩冈的吩咐心领神会,低头答诺:“小的明白,我们……不去理他。”
第34章 山云迢递若有闻(二)
‘不要理他。’——韩冈似是信口而言的一句吩咐,使得蔡曚在通远军的地位顿时微妙起来。
蔡曚本人一开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变化,但他很快就发现,下面的胥吏如今都是当面点头哈腰的听话受教,但转过脸来,就把他的吩咐全都丢在脑后。要不然干脆就是叫苦,就像踢皮毬一样,有志一同的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
就像他让人去架阁库中搬运旧档,那名小吏立刻就回道:“这事不干小人的管,小人也进不去。运判还是找管架阁的那位……要不,小人帮运判找他来?”
唤来管理架阁库的胥吏。五十多岁的老家伙立刻变成了磕头虫,
“没有知军下令,小人不能开门。律条皆在,小人岂敢依违?还望运判体恤小人的苦……”
胥吏砰砰的磕头,声音虽响,却连脑门都不红。
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如此,而最让蔡曚愤恨的,就是到了开饭的时候,厨房中的厨子,都推说病了,没称病的做出来的饭菜,蔡曚吃了一口就吐掉了——什么时候盐也能当主菜了!?
外面也有给食吏员的大灶,可蔡曚挂不下脸去吃。只看着对面的韩冈,毫不介意的吃着专供吏员的粗粝饭菜,一边还在批阅着公文。
粗鄙不文!不知礼法!灌园小儿!沐猴而冠!小人得志!
蔡曚的辘辘饥肠,化作了满肚子的愤恨,就是要发作起来。
只是一天之间,蔡曚就用亲身体会明白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韩冈低头吃饭,但对面蔡曚燃烧在眼中的熊熊怒火他还是能感受到得到。但韩冈毫不介意,这是蔡曚自找的。
差遣是天子授予的,但手上的权力多寡是靠自己争来的。退上一步,对手就会进上一步。韩冈前面稍事退让,蔡曚便得寸进尺。见到蔡曚当真没有合作之意,他便选择了直截了当的翻脸。
只是他一开始,也仅仅是把蔡曚丢下不理而已。但蔡曚却闹着要翻旧档,这件事,明明白白要抄韩冈甚至整个缘边安抚司的老底、寻找罪证用以构陷,不论是真是假,这已经足以韩冈选择了最激烈的对抗。
看着安安分分吃饭的的敌人,蔡曚终究还是忍耐不住,一拍桌子,指名道姓的叫道:“韩冈!”
士人的大名不是让人随便叫的,蔡曚的举动实是无礼之极。韩冈却也不怒,他悠悠闲闲的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饭菜,喝了口茶权当漱口,才问道:“不知运判有何指教?”
“指教?哪敢对韩官人有所指教?”蔡曚咬着牙冷笑着,“韩官人好大威风,一句话就能让人奔走听命。现在通远军中倒真是只知有你韩冈,却不知王法何在?!”
“若论谨遵王法,运判当不如韩冈。”韩冈口气更冷,“不知在运判心中,天子之命不知比不比得上文相公的命令?”
蔡曚脸色骤变,身子一动,几乎要跳起来,“……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韩冈叹了口气,又拿起筷子,转头盯着手上的文案,“那就当是韩冈胡言乱语好了,运判不必放在心上。”
恐怕蔡曚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蔡延庆对缘边安抚司的支持到了这个地步。不过这也不难想象,韩冈、蔡曚虽然是随军转运使,但如果河湟功成,真正领走应办军需首功的,只会是蔡延庆这位秦凤转运使——虽然都有个转运使的名号,但随军转运使和路分转运使,地位相差不啻千百倍。
虽然是过继,但也曾经做过宰相蔡齐的儿子。只是因为蔡齐有了遗腹子蔡延嗣,为避嫌疑,才解除了父子关系——为争夺遗产,兄长害死年幼的弟弟,此时并不鲜见——蔡延庆把所有的财物留给堂弟,白身离家,此事的确做得洒脱。可若论起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