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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则有副总管、钤辖、都监分担,出谋划策的是机宜、参军、参议这些幕僚,至于勾当公事,也就是韩冈的工作,便是最为繁琐的庶务。
虽然批奏并不归勾当公事处理,但要按类分发到各曹各司,然后将各曹各司处理好的公文收集起来,检查过后再转发给原主,算是承上启下的部门。经略使和经略司中的其他高官交代下来的事情,如果分不清是由哪个分司接手,也是勾当公事处理。除此之外,一些其他曹司不管的琐碎杂务,也是勾当公事的任务之一。
韩冈在这间有些阴暗破旧的房间里,做了有十天了,感觉下来他的这个工作,是类似于办公厅主任之类的职务,每天要面对的公文要按堆来计算。
幸好自己不是一个人,这是韩冈第一天走进这间屋子时的想法,同为勾当公事,还有另外四名选人。这在诸路中,也只有关西诸路才能享受到的庞大编制,若是在两浙、江东那边,经略司中,通常只会有一个管勾公事。而现在的想法则是,日他鸟的,都这么些天了,李师中你怎么还不动手?!
摆在韩冈,而其他四人,这些天有两个告了病假,有两个各自被李师中和向宝调去处理另外的要务去了,整个勾当公事的公厅中,就剩韩冈一人来承担原属于五人的工作。
这样的独角戏,自韩冈走进州衙的第三天便已经开始,到现在七天过去了,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官厅中的公事,基本上都是胥吏处理,而后才有官员查看是否有问题。即便五名勾当公事只剩一人,只要肯放手,韩冈照样可以喝着热茶,弄两本诗集来读。
但韩冈看起来不放心别人的样子,他手下的胥吏把事情做好后,他都要重新检查一遍,找出一点错来,就会丢回去让人重做。七天来一点疏失也没有出现,处理得游刃有余。不过任谁都知道永不出错是不可能的,不少人都在想他如此勤力,迟早要累昏头,而韩冈本人只希望李师中也能这么想。
在门口,韩冈将脸板起,大步跨进房中。房内,十几名从属于勾当公事的胥吏已经在侯着。领头的一个叫王启年,在衙中待了十几年了。据说本是个市井无赖,后来不知从哪里诈了一笔钱来,送给当时秦州通判小妾的表弟,进了秦州州衙里做吏员。他在衙门中日子久了,也颇有些手段,收服了几个兄弟,在衙门里干起来奉承上官,盘剥百姓的生意。
见到韩冈进来,王启年便领头上来行礼。只是他的动作都有些慢慢吞吞,连带着跟在他后面的十几人也是一副黏黏糊糊,不情不愿的样子。
看着他们这疲沓模样,韩冈脸色更加深沉下去,冷声道:“王启年,你们没吃饭不成?!”
“小人不敢。”王启年回了一句,动作稍微快了一点。
韩冈冷眼看了他一下,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这些天,韩冈始终板着脸,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衙门中,每一个胥吏都知道,新上任的勾当公事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城里有名的陈押司跟他过不去,被他反手就杀了个绝户。
一开始时,王启年他们也是战战兢兢。只是看着其他四名勾当公事相继找借口避事,从中嗅出了什么味道,又暗中得了他人的吩咐,渐渐开始挑战韩冈的权威。当然,这是一步步来的,到了现在,也不过是行礼时拖沓一点,做事再慢上一点,弄得太大,他们也怕惹毛了这个看起来性格颇为阴狠的韩三。
只是韩冈尽是板着脸,在公务上又挑剔得要命,让王启年他们心中都很不痛快,私下里都说,就算没有人吩咐,也要让这个菜园子见识一下衙前虎的手段。
第一章 一入宦海难得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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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厅中并没有椅子,一尺多高的桌案,本就是平放在地板上。做起事来,要么跪坐,要么盘腿箕坐,找张小几来坐,都会嫌高。韩冈就是盘腿坐在一张蒲团上,处理着递到他面前的公文。
韩冈抬手从桌面上已经分门别类送到自己面前的文件中,取下最上面的一本,展开一看,却是者达堡发来增修两座望楼,并配属两具八牛弩的申请。
“想不到他都已开始做事了。”韩冈轻声笑道。
刘仲武就是新任的者达堡主,前几日刚刚去上任。而他在上京的这段时间跟韩冈处得不错的事情,好像并没有被向宝知道,也许知道了当作不知道。当见到刘仲武在试射殿廷上大发神威,博来一个三班奉职时,向宝还在秦州月前新开的酒店绿柳居上,给刘仲武好生操办了一场宴席,又是赠钱赠物赠宅子,收买人心的手段做到了让外人看了觉得恶心的程度。
不过向宝这么做的效果却很好,至少他千金市骨的目的达到了。向宝在军中的人望也因此事而提高了不少,韩冈最近在衙门前的老兵那里,经常听到他们向钤辖长,向钤辖短的。
但王舜臣的心情就很不好了,真说起来,他积攒下来的功劳远在刘仲武之上,箭术也在刘仲武之上,刘仲武的机会本该是他的,但现在遇到刘仲武,他还要唤他声刘大官人。当天,王舜臣大骂了几句娘,然后跑到野地里一天,到了晚上射了一堆野味回来。只是一只兔子都给他用箭扎了十七八个洞,其他的猎物身上也都是一个洞一个洞的全是箭孔。用连珠箭射来的野味,皮是没法用,肉也是不能吃了,拔了箭出来,全丢了喂狗。
想起那几只可怜的兔子,韩冈就是想笑,转手把这份公文放到脚边。李师中要求所有与钱粮有关的公文都要通过他的手笔,刘仲武要修望楼少不得要用钱,而且八牛弩是国之重器,这种有三根弓臂组成的床弩据说在澶州城射杀了辽军大将萧达凛,直接导致了澶渊之盟的出现,刘仲武要这玩意儿,估计很难要到,就算向宝出面都没用。
韩冈就像处理刘仲武的申请一样,将桌上公文一件件的翻看,随手在自己准备的一个小本子上写上几个字做个简断的摘录,又一件件将之分类。他看得很快,判断也很准确。至少到现在为止,韩冈做的一直不错,如果在邮局,会是个出色的分发工。
桌案上的公文厚度维持稳定,而韩冈身边的公文堆则不断增高,这期间陆续又有秦凤各地的公文呈递进来,让韩冈完全停不了手。而且不仅仅是文件,来要定例的笔墨纸张的,要进架阁找旧档的,窗户坏了要找工匠修补的,都找了过来。
王启年他们十几人有三个是检查来往文书的文吏,有两个是管理架阁库——也就是管理档案——,剩下的还有的是撰写公文的书办,又有跑腿倒水的,还有做些力气活的。其中大半是长名衙前,常年留在衙门中奔走,剩下的几个则是来服差役的普通衙前。但与其他曹司打交道,他们却都躲了开去,让韩冈处理。
韩冈低头翻阅着公文,耳中听着传话和要求,一边在纸上写着划着,一边下令道:“王启年,你去找佥厅的笔墨杂用账来,慕容鹉,你去把佥厅要的笔墨纸张备齐;参议厅窗户坏了的事本官记下了,今天明天就会有工匠去修的。”
“抚勾,窦相公可是等着要三阳寨十年前的兵籍……”来自窦舜卿的副总管厅的小吏催促着韩冈。
“请窦副总管写个文字过来,本官才好开启架阁。没有文字,光凭你一个小吏空口说白话,怎么能妄自开锁?要快的是你,拿了窦副总管的文字就快去快回,莫让副总管等的心急。”
如果除去恩怨不理,王启年等人还是挺佩服韩冈做事爽快麻利。当然,这样的长官,没有一个胥吏会喜欢,好糊弄的哪种类型,才是他们的最爱。
大概花了一个多时辰,桌面上的公文方才消失一空,而陆续来勾当公事厅办事的吏员也被韩冈两句一个的打法了个干净。几个小吏走过来,把韩冈身边的几堆公文,一堆堆的抬出去,按着分类送到不同的衙门中。韩冈上午的工作也总算告一段落,而上午的时间也告一段落——就在韩冈的忙碌间,已经是中午了。
“玉昆,歇下来没有。”王厚在门外喊了一嗓子。
“不耽误事。”韩冈回了一句,却又拿起笔,在自己的那本小本子上记着些什么。
王厚笑着走了进来。三个月的时间里,变化比较大的,也有他一个。大概是这段时间王韶让他独立处理了不少事,使得王厚的性格比过去变了不少,人也精干了。
“玉昆,新来的朝报你看到没有?”
韩冈自早上过来,就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时间看朝报?何况以他的资格也不可能那么早看到,什么时候朝报给存到架阁库,他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看,不然,就只能在王韶那里蹭着报纸来。“却是出了何事?”韩冈问着,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