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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春时飞蝗、夏日急雨,劈头盖脸的洗过城墙,甚至没有一人敢于抬起头。
霹雳砲一直紧随着军阵,当军阵停下脚步,它们则从阵列的缝隙中继续向前,直至与军阵的最前列平齐。由于材质的问题,高遵裕手上的霹雳砲,射程要比标准的七稍砲要缩短近三分之一,只有放在城上西贼箭矢可及的位置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云梯也被推上去了。每一座云梯下面和后方,都有几十多名手持长枪和巨斧的精锐,他们是选锋,当城头上的,就该轮到他们冲锋。
云梯前方的城壕已经不复存在。四丈多宽的护城河,如今都已被沙石填平。围城的每一天,环庆军都会出阵,直逼灵州城下,用神臂弓压制城头守军,趁势不断填塞灵州城壕,如今已经有长达四十步的河道被沙石填埋上,而且还在不断延伸中。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自己的脚步,当十几枚人头大小的石弹同时弹上半空,然后在黄土夯筑的城墙上撞击出一个个满是裂痕的凹坑,高遵裕对此确信无疑。
……………………
“仁多零丁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一个年轻的党项将领在敌楼中愤怒着,他是嵬名家的新生代,只有他才方便在嵬名阿吴面前如此说话。
每一刻都有宋人的石弹撞上城墙,建造在城墙上的敌楼随之颤动,一蓬蓬灰尘从承尘和房梁上来洒下,人人都是灰头土脸。
嵬名阿吴抬起眼,慢吞吞的道:“慌什么?宋人还没有上城呢……等他们把云梯推上来,就不会再丢石头了。”
见自家的子侄还要辩解,嵬名阿吴皱眉道:“别小瞧了仁多零丁,他不会贻误战机的。”
嵬名家的年轻人不敢再辩,退下去站定。
眼下就只有相信仁多零丁,嵬名阿吴心中暗叹。只是箭矢和石弹,不过是才开场而已,当云梯推上来,短兵相接,才是正戏开锣的时候。
到时候他能挡住宋人多久,嵬名阿吴完全没把握。那时仁多零丁的援助若还是没有到,灵州城很可能就保不住了——尽管眼下六路入侵的宋军仅仅到了两路而已。
嵬名荣领军向西,一路骚扰。硬生生的用巨大的伤亡,将王中正的进兵速度迟滞下来。加之从兰州往灵州,比起泾原、环庆,路程长了两倍都不止,三天前才抵达应理【今中卫】,离葫芦河口还有一段距离。而种谔和李宪困于地理和天时,加上连通银夏和兴灵道路上的几处绿洲水源都被破坏,更是到现在都没有能渡过瀚海。
只有环庆、泾原两军十万人马,却依然能轻易压制拥有七万守军、八万丁口的灵州城,甚至连出城骚扰都做不好。明明是铁鹞子的骑术更高一筹,但宋军骑兵依靠身上的铁甲却占了上风。军力衰弱的现状,让嵬名阿吴胆战心惊。
如果宋国的皇帝选择了慢慢放血消耗的战法,大白高国最多十年就要灭国,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幸好宋国皇帝选错了道路,眼下还有拼死一搏的可能。
现在就等仁多零丁那边的消息传来了。颤抖的敌楼中,嵬名阿吴静静的等待着。
……………………
仁多零丁已经很有些年头没有全副武装了。二十多斤的精铁瘊子甲穿戴在身上,感觉比过去要沉重了许多。
他所率领的队伍离开灵州战场有二十里,分散在几座临近的村庄中。从理论上说,宋人的飞船应该能看到他们。可就算是天空中飞舞的猎鹰,也分辨不清二十里外的细小人物,何况视力虽佳,却也没有脱离人类范畴的宋人远见。
“宋人已经开始攻城了,不知道灵州能坚守多久。”
“两个时辰就够了。”
“宋人会不会发现?”
“就是发现了又如何?当他们发现,就已经来不及跑了。”
仁多零丁与叶孛麻交换着只言片语,也同样在等待着。
第八章 战鼓尤酣忽已终(下)
【第二更】
石弹的落点集中在城门附近,两刻钟的时间,已经有近两百枚石弹击中城墙。墙体上弹坑密布,仿佛一张翻过来的石榴皮。
一块块破碎的土石,随着石弹一起掉落,城墙上的裂痕越来越深。又一枚石弹呼啸着,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的撞了上来。城墙立刻颤抖了一下,似是无法忍受重创所带来的痛苦。
轰鸣声中,数千上万斤重的黄土墙体缓缓垮塌了下来。崩碎的土石上,一阵灰黄色的烟尘腾起至十丈高处。大约三丈长的墙体垮塌了外侧的一半。从墙顶直至中腰,微微泛红的城墙内芯暴露在外。
城外的宋人军阵中立刻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欢声如雷,人群如海。高遵裕轻抚长剑,拈须而笑。等城墙的墙体再毁损一段,彻底打掉了西贼坚守城池的决心,就可以正式攻城了。
他没时间和粮草在城下磨蹭,高遵裕他要一举破城!
“看来用不到地道了。”一人在姚麟耳边兴奋的吼道。
“不,还是需要的。”姚麟抬眼看了一下不停的抛射出石弹的霹雳砲。
在这些天来的射击中,军中的神臂弓已经大量损毁,而粗制滥造的霹雳砲则毁损得更快。无奈之下拼凑起来的攻城器具,不可能如标准件一般支撑太久,眼下就已经毁了近四成。
“只有加上地道才是最稳妥地,如果今天攻城不果,再想来攻可就没有现在的士气了。必须要一举破城。”
环庆军的前进营地中,略偏西北的地方,有一顶与高遵裕、苗授聚将军议时一个等级的大帐。不过里面传出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从中进进出出的灰头土脸的士兵,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误会这是将领们共议军事、运筹战策的帷幄。
新鲜泥土的味道从离城一里的前进营地的帐篷中飘散出来。地道的出口就在帐篷中,每天挖出来的泥土,到了夜间从里面运出,然后堆到营地角落里。
灵州城壕三丈宽,深浅不知,但从灵州周围渠道的平均深度来推算,不会浅过五尺。要越过濠河,不受渗水影响,地道至少要挖到两丈深才行。
斩马刀如今都能用上夹钢。锨、镐等应用在营垒城防上的工具,虽然舍不得用钢,但铁是管够的,不像过去,竟然还有木头的。
有了更为优良的工具,地道又深入地下,而且就算在夜中,高遵裕也是一刻不停地用鼓声和奔马来遮掩地底的声音,在短时间内将地道开挖成功便也不足为奇,料西贼也想不到官军有这个本事。
对于地道的开凿,高遵裕十分放在心上。特地选派亲信督促,两天前地道就已经穿过了城壕,如今更是挖穿了城墙,只差一步就能将地道贯通。等到在城墙外侧再开个入口,杀到城下的官军就能直接钻过城墙。
到时候,城墙上有云梯送上去的精锐,城墙下也有善战的敢死之士,灵州城如何不破?
……………………
十数里外的厮杀声依稀可辨,苗授负责的是外围防御,随着远方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太顺利了!”
苗授身边的将校都是一脸羡慕嫉妒的望着战场的方向,听到苗授的话也就几个亲兵。
“总管有什么吩咐?”一名亲兵凑上来问道。
“我是说实在太顺利了。”苗授心中一团疑云,只想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灵州一失,兴庆府就守不住了,西贼怎么会不拼命来救?城中也该有兵出来反击才是,哪有这么抱着头让人放手痛打的道理。”
“有总管坐镇,西贼应当是怕了总管的赫赫声威。”
亲兵的马屁,苗授没有理会,充耳不闻。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能蹬鹰,生死存亡之际,党项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拼命的的勇气?如仁多零丁、梁乙埋这样的文武宰臣这时候好歹出来一个,让嵬名阿吴在灵州城中顶着,根本不合常理。
危机感越来越浓,一阵阵的心悸让苗授坐立不安。他领军堵在通往兴庆府的道路上,以防西贼偷袭;附近的几条主要的河渠全都派了重兵去防着有人决堤。
西贼反击的途径只有那么几条,不论有什么花招都别想瞒过他去,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不对劲,实在是很不对劲。多年来上阵所积累下来的直觉不断警告着苗授。
可苗授还是想不出究竟是哪个环节会出问题。
一名骑兵从远方狂奔而来,到了苗授近前被亲兵拦了一下,随即又被放行。他在苗授身前跪倒,匆匆说道:“总管,七级渠的河水涨起来了,比起昨日涨了五尺有余。小将军命小人急速来报,请总管早做安排。”
“五尺?!”苗授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你们都是瞎子吗!?”他怒吼,“不是五寸,是五尺!眼睛都瞎了!?”
那个小校脸色发白,竭力镇静下来为自己辩解着:“一开始都没注意,早前河水涨得也不快,只以为是上游下雨才会涨了水。谁知道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