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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心中一沉,众人大哗。
姬远玄松了口大气,嘴角微笑,背上却凉浸浸的尽是冷汗。他被拓拔野诱现出帝鸿之身后,为防万一,便立时赶往洗心殿,以便将来洗脱嫌疑。此计果然奏效。
当下朗声道:“青丘九尾狐的变化之术天下闻名。当日晏卿离乔化公主,无论寡人也罢,王母也罢,都无一人认出;倘若寡人猜得不错,今夜公主所见到的‘帝鸿’,多半便是晏紫苏。公主分辨不得,情有可原。”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大有可能。金族群雄见他被纤纤这般指摘,非但殊无怪责之意,反倒替她开脱,不由暗暗感激,对拓拔野的疑忌登时大增。
当是时,西北群山之间突然冲起一道白光,缤纷炸舞,化散为七彩绚芒。隐隐听见号角清寒,夹带着苍凉旷远的阵阵埙声。
西王母“啊”地一声,倏地转头望去,脸色惨白,又渐渐转为晕红。嘴角颤抖,似哭似笑,似悲似喜,泪水竟接连不断地涟涟涌出。
众人从未见她如此失态,心中大凛,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转头眺望。那霞光喷起处,冰岭高峭,参差环合,正是昆仑山“西风谷”。
金族群雄面面相觑,更觉惊疑,彼处是金神石夷与长留仙子的处所,又有谁竟敢无端相犯?
西王母深吸了一口气,泪水蒸腾消散。转过身,又恢复了那从容不迫的淡定脸容,眉梢嘴角却掩抑不住喜悦的微笑,淡淡道:“各位不必再行争执。只需见上一个人,谁是帝鸿,立即便可水落石出了。”
※※※
明月西沉,晨星寥落,身后东边天际已翻出淡淡的鱼肚白。再过小半时辰,天色便要亮了。
群鸟尖啼,穿梭飞舞,载着众人朝西风谷冲落。
两侧雄岭连绵,冰川交叠,幽深的壑谷直落万丈,朝西迤逦蜿蜒,象是劈抵九泉的深渊。狂风凛冽,沿着峡谷刮来,猛烈如海啸巨浪。众人呼吸窒堵,寒意彻骨,只觉随时都将被迎面掀落。
雪峰参差后掠,冰川、崖壁上的冰棱晶柱“劈啪”裂响,不断被飓风摧断拔卷,纵横乱舞,擦着众人护体气罩飕飕飞过,猎猎生疼,稍有不慎,立有穿体透骨之虞。
拓拔野在苍梧之渊修炼久矣,被这罕见狂风所激,体内真气登时自动循环相化,精神一振,心道:“此地山势之奇,风力之猛,大荒罕见,金神在这里潜心修行数十年,难怪能有如此修为。与科大侠在海啸中创悟断浪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起今夜昆仑山连生变故,却始终未见科汗淮、蚩尤等人踪影,不由又是一阵担心,不知他们现在何处?眼角瞥处,纤纤骑着雪羽鹤并飞在侧,白衣翻飞,清丽如仙。忽想,倘若他们听说自己又向纤纤求亲,不知当作何感想?脸上热辣辣一阵烧烫。
前方“呜呜”狂啸,狂风大作,仿佛有苍龙巨兽迎面冲来,拓拔野心中一凛,只听陆吾转头叫道:“再过三百丈便是风吼崖,大家小心流石……”
话音未落,“轰轰”连声,几块八九丈长的冰石突然破空冲来,贴着众人头顶的气罩穿弹飞掠,猛撞在旁侧的崖壁上,炸散为万千雹雨。
还不等回过神来,风声狂吼,象是万千猛兽竞相咆哮,无数的巨石、冰块纵横乱射而来,如流星雨般密集地呼啸倾泄,当先地几个木族宾客猝不及防,登时被撞得翻身喷血,惨叫着从众人上方倒飞而过。
众人大凛,纷纷凝神聚气,帖伏在鸟兽背上,随其上下跌宕,左右回旋。饶是如此,仍有几人被飞石撞中,或冲天倒舞,或横撞崖壁,转瞬不见踪影。
拓拔野这才想起《大荒经》中所述,昆仑西风谷长达千余里,直通寒荒极地,西海吹来的狂风穿过这深远山壑,一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最狭窄处仅十余丈宽,长约十里,由两面光滑如镜的冰岭对夹而成,名曰“风吼崖”。
过了这隘口,风势更猛,万里荒寒,即便到了谷底溪边,也只有遍地沙砾,寸草不生,故名“万绝谷”。
谷中有一极为怪异的现象,在山谷中顺风聆听,可辨析出数百里外的各种细微声响,但若逆风而听,就连几尺外的响动也丝毫不能察觉,故而又名“东静谷”,意即向东而立,万籁无声。
盖因此故,万绝谷便成了金族历代白帝的陵宫墓地。每一个墓门都朝东而设,数十名长眠于此的白帝既可遥瞰故土,又可免受尘世杂音侵扰。
拓拔野心中一动,西王母带他们来这里,难道是为了……还不待细想,又听号角裂云,埙声震耳,有人遥遥高声道:“万绝帝陵,众生肃静!”
前方险崖分掠,陡然一亮,月光淡淡地照着那高绝幽深的山壑,壑底小溪潺潺,乱石丛生。沿着两侧冰崖,一块又一块的银白石碑星罗棋布,石碑后各有一个浑圆的大坟,墓门朝东,想来便是那万绝陵宫了。
其中一个新建的石坟前,站着十余人,手持牛角、石埙,当先一男一女,衣袂猎猎,白发飞舞,正是石夷夫妇。
众人大奇,不知来此作甚。
西王母翩然冲掠在地,转过身,淡淡道:“各位宾客请留步,在此稍候。”秋波流转,从拓拔野与姬远玄脸上徐徐扫过,嘴角似笑非笑,道:“拓拔太子、金刀驸马,二位请随我入内,拜诣陛下。”
指尖一弹,墓门徐徐洞开,月光照在那石碑上,赫然写着“白帝招拒寝陵”六个大字。
第四章 置之死地
众人高举三昧火炬,沿着那幽深甬道,曲折而下。四壁青黑,被火焰映照,光泽流舞,触之“乓乓”作响,显是以玄冰混金铁所铸。
西王母与她的贴身侍婢红缨、碧萼走在最前,槐鬼、离仑护着纤纤,紧随其后。然后便是拓拔野与姬远玄。武罗仙子、应龙则领着四名土族侍卫与石夷夫妇走在最后。
万绝陵乃金族禁地,外人不得而入。除了这一行十六人,其余各族群雄都守侯在外。陵墓上方只是一个方圆三丈的石坟,底下却是别有乾坤。众人迤逦而下,走了一刻来钟,过了三道闸门,仍未到底。
越是往下,越发阴冷,玄冰铁壁上凝结着重重白霜,被众人热气刮卷,倏然融化滑落。石阶上更是坚冰凝结,光滑无比,常人踏走其上,不消几步必要摔滚而下,与转角处的镇墓铜兽当头相撞。
拓拔野念力四扫,暗暗称奇,整个陵墓果然都是以玄冰铁、混金石构筑,阴阳两隔,水火不侵。以他修为之强,上方二十丈外的任何声响竟都无法察觉,更毋论陵墓之外了。
人死之后,尸骸所寄不过数尺黄土,而偌大的寝陵,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奇铁神石,用上多少能工巧匠?白招拒生前淡泊出尘,简单朴素,死后却尚且如此铺张。想到万绝谷中这数十个陵宫,更是心下骇然。
后上方又是“哐”地一声震响,每过一道陵门,石夷便要将厚达六尺的混金铁闸放下。三道闸门锁闭后,地陵内更是死一般的沉寂,只听见众人的脚步、呼吸,还有那火焰跳跃的“劈啪”脆响。
拓拔野心中忽然一凛,此地固如牢囚,密不可破,西王母倘若只是将自己诱到此处,突以伏击,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眼角扫处,见姬远玄嘴角微笑,有恃无恐,更觉不妙。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未坚持让二八神人随自己进来。
转念又想,罢了,横竖都要与姬远玄决一死战,只要能逼他现出帝鸿之身,纵使西王母利欲熏心,执意与他同流合污,石夷、长留仙子也未见得会放过这刺杀白帝的凶手。
自己拼死相搏。若能诛杀此獠,总强过在疆场上牺牲万千战士的性命!想到这里,热血上涌,惧意全消。
又朝下层层叠叠走了数百丈,终于到底。转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明亮起来。甬道高阔幽深,两行青铜镇墓兽沿着铁壁巍然雄立。镇墓兽的眼睛由夜明石镶嵌而成,在顶壁长明灯地照耀下,绚光纵横直射,尘靡翻舞。
穿过长道,又是九重兽头铜门,每过一重,便是九级石阶。过了第九重门,才是陵墓正宫。宫殿仿照白招拒帝的“云上阁”建成,巍峨肃穆,空旷整洁。
殿内立着八名持戈侍卫,石人似的一动不动。中央立着一只青铜虎兽,兽背上驼着一个白玉石棺。周围环绕着九只蟠龙铜香炉,紫烟袅袅。此外别无他物。
四名白衣老者正站在棺前窃窃私语,听见脚步声,纷纷伏身拜倒,道:“巫阳、巫履、巫凡、巫相恭迎王母圣驾。”
西王母点了点头,道:“列位劳苦功高,起身罢。”四巫齐道:“幸不负王母所托。”又拜了一拜,这才徐徐起身,退立石棺两旁。
拓拔野心中突突大跳,这四人都是金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