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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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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宫人在殿门外头翘首以盼,寿儿不住地绞着手帕,跺了跺脚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说完看向宁毓,“姑姑,娘娘没说她去哪儿么?”
“没有啊,”宁毓也是一脸焦急,“娘娘说要自己一个人单独静静,让我先回宫来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大惊道:“难道是迷路了?”
寿儿闻言也吓了一大跳,急得泪水打转,“姑姑平日是最妥帖的,怎么会让娘娘一个人在外面呢?这荒山野岭的,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宁毓自责得无以复加,“是我不好,我大意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了教人心惶惶。小李子皱着眉头一拍腿,“哎哟,姐姐姑姑,您二位别瞎琢磨了,赶紧告诉君上呐……”
话音方落,几人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出了绿熏殿,谁料曲径上缓缓走来了两个人,皆貌若春晓,定睛看,可不就是他们的君上和皇后么?
他们如释重负,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连忙迎过去给两人见礼。
今上侧目在几个奴才脸上扫了一眼,声音透出寒意,“皇后娘娘不认得松风园的路,是谁让你们将她独自一人扔下的?”
他面色无异,话语中却已有怒色。一众宫人顿时跪了一地,宁毓埋着头冷汗淋漓,不住磕头道:“是奴婢照顾不周,奴婢该死……”
慕容弋冷笑,“朕看,你这条命留着也是白留。”
宁毓吓得浑身一抖,沉锦皱眉,转头看向他,“是我让宁毓先离开的,君上不要责罚她,都是我的错。”
他仿佛没听到一般,径自道,“万幸娘娘无碍,拜赏五杖责吧,小惩大诫。”
在他手上能留一条命已经不易,宁毓浑身一软,连忙诺诺谢恩。皇后却一脸不可置信,情急之下扯了扯他的广袖,“君上,不关宁毓的事,您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她受罚其实全因皇后。”他打断她,一脸漠然,看他的眼神无情无绪,脚下的步子一动,朝她走近,微微低下头,声音出口,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舍不得惩治你,便只好惩治你身边的人,所以你要听话,别我朕生气。不然受苦的是这群奴才,明白了么?”
她双眸微动,他缓缓直起身,面上含一缕笑,温暖和煦如三月春光,伸手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换上一副宠溺的口吻:“乖,回去好好歇着。”
言罢他旋身离去,徒留皇后面色恍惚地立在原地。不多时便有专司内刑的太监来带宁毓,沉锦这才回过神,想要去阻拦,却被宁毓的眼神硬生生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她走。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她不好,没想到这样一件事会让宁毓吃这样的苦……她内疚不已,合了合眸子。
寿儿见她难受,过来抚了抚她的肩,“娘娘别难过了,君上已是手下留情,好歹只有五杖,要不了命。”
“宫中的杖责你没见识过么?”她哽咽道,“三十杖下去,再身强力壮的太监都得咽气,宁毓是个姑娘家,五杖……不知变成什么样……”
“唉,”寿儿也叹气,“娘娘今天又招惹君上了么?怎么觉得君上怪怪的……”
沉锦也大惑不解:“鬼知道他发什么疯。”

  ☆、第四十一章

监刑的内监还算仁善,五杖下去并没有预想中的痛不欲生。然而到底是个柔弱女子,宁毓仍旧吃了苦,被人扶着送回绿熏殿时面色惨白,走起路来有气无力。见皇后满脸忧色,仍旧强勾出一丝笑意:“娘娘别担心,奴婢没什么大碍。”
沉锦心疼不已,差了香柳去请医正来。问完诊,太医离去,她便留下宁毓房中替她上药,上去,“都是我不好,慕容弋是生我的气,却害你受罪。”
背上一阵钻心的抽痛,宁毓倒吸一口凉气忍住,额上沁出细细的汗水,笑笑说:“主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君上责罚理所应当。让您纡尊降贵来给我这个奴婢上药,真是折煞我了。”
“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主仆,”沉锦道,“你,我,寿儿,咱们私下的关系比亲姐妹还亲,你替我挨罚,我替你上药算什么,我恨不得替你受了这五杖才好呢。”
上完药,她抚过宁毓的发嘱咐,“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你的伤在背上,睡觉不能躺,别碰着伤处。”
宁毓应是,合了衣裳便要下床恭送她,不料被她一把摁住,“不许乱动,不然我可生气了。”
说完见她果真乖乖趴着,沉锦方微微一笑,提步离去。拉开房门抬头望,天上挂着一轮圆圆的月儿,她心中暗暗感叹,今日分明不是十五,却有这么美丽的月色。
山林间的夜色独具意蕴,蓊蓊郁郁的树木,月光下的树影忽然摇曳,也许是安静的画卷里忽然吹起一阵风,又或者是偶尔蹿过一只狸猫松鼠吧。然而参天的古木是一例的暗色,看久了让人觉得恐怖,一阵山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将将转过身,手搭上寝殿的门闩,肩膀微微一沉,一只手放了上来。
沉锦浑身一震,恐惧爬上心头,在瞬间浸染过四肢百骸。她想起白日里山寺的梵唱,超度亡灵的经文。亡灵……夜深了,难道世间,真的有魑魅魍魉?
背后那人轻轻开了口,唤她:“殿下。”
这个声音哪里是什么鬼魅,清朗温润,分明属于白泊奚。她惊讶不已,猛地转过身看那人。他一身素白的衣袍,如水的月色在他身上流淌,他眉目朗朗,比山间的清泉更清澈。
“司业……”她被唬了一跳,脑子里霎时又反应过来,这里是她的寝宫,他就这样出现,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么?她有些紧张,四下看一眼,万幸这会儿值夜的宫人都睡熟了,她暗暗松一口气,这才拉起他的手便往绿熏殿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沿途躲过两队巡逻的御林军,她将他带到了一处园中的桃花林中,眼看着火光渐渐远去,这才稍稍安心。
她看着他,面上很惊讶:“司业怎么来了?”
白泊奚垂眸看他,柔声道,“听荣生说慕容弋带着你来嶂山避暑,我想见你一面,便来了。”
他说时坦荡,她听时却双颊一红,羞涩道,“其实我也想见司业……对了,司业住在什么地方?”
“昭觉寺,”他含笑回答,抬眸看满园桃花,“嶂山的确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去处,有幸能得见桃花盛开。”
她笑了笑,精致的面庞在月色的勾勒下愈发明艳动人:“我也喜欢桃花。”
他的目光望向她的小脸,月光下,果真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他道,“殿下人比花俏,桃花并不及殿下美。”
“……”她羞涩一笑,不好意思道,“司业就会取笑我。”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她眨了眨眼,问他:“司业没有其它事要跟我说么?”
闻言,白泊奚眼底的笑意褪去几分,唇角仍旧微扬,“听荣生说,他将鸠羽散给了你一段时日了,是慕容弋太过警觉防备,殿下没有机会下手?”
沉锦眼中的亮光忽地黯淡下去,面上的笑容也骤然一僵。机会……她想起那日未央宫中的那碗龙井,那日原本已经下了决心,毒已经投了进去,她到底没能让他喝下去。他曾经救她一命,那次停手,算是还他一份恩情了。
她合了合眸子,沉声道,“我曾有机会杀他,可他曾救我一命,算是将命还给他了吧。”
白泊奚略皱眉,“殿下太过良善,往往心慈手软。慕容弋非等闲,要他的性命难于登天,若殿下曾有过机会却错过了,实在失策。”
这话隐隐有责怪她的意思,她感到诧异,另外还夹杂几丝难过。她在深宫之中,伺机给慕容弋下毒,他也知道慕容弋是多么精于算计的人,稍有不慎她便会粉身碎骨,他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责怪她?
沉锦委屈,咬了咬下唇道,“司业怪我?你可知我在大胤宫过得多辛苦?”
她的声音冷下去,令白泊奚察觉到了自己失态。他心思微转,伸手将她揽过来抱在怀中安抚,“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你在慕容弋身边战战兢兢,我又怎会不知,我也心疼你,可我心中也着急,若不能在大胤发兵攻梁前除去他,那就大事不妙。”
他这么说,令她稍稍平静几分。她垂着头想了想,道理她是明白的,也能理解他,因抬起头望着他定定道,“我明白的,司业忧国忧民,心中装的是家国天下。”
她的目光清澈见底,望进他眼里,令他心中感到愧疚。这丫头是个单纯的人,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若是将来她知道了真相……会如何呢?他不敢去设想,也不敢再多看她的眼睛,只俯身吻上她的额头,唇沿着小巧挺直的鼻子滑下去,吻向她的唇……
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似乎很是排斥,脑子里浮现一双清冷的眼,她心尖一颤,几乎是本能般地将头往边上一偏,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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