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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风月栖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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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则闻言几乎跳了起来:“栖情,我不小了,我早已是成人了!”
他的焦灼,反让我更加发笑,踮脚拍了拍他的肩,与安亦辰携手离去。
纵然他长得再高再大,他的幼稚言语,总让我觉得他还是那年春天,那个在珍珠大草原边上接我的大眼睛可爱小男孩。
但我后来才发现,原来,幼稚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
回到我们的驿馆,才步入房中,我已听到安亦辰叹气:“栖情,你能不能……”
“能不能少招惹些人,是不是?”我巧笑倩兮,飞快打断了他的话。
“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招惹过他!”
安亦辰颇有几分恼火的模样,点着我的额,道:“当了我的面,就能亲热成那样!”
我笑道:“你不是说,你不妒嫉么?”
安亦辰眸光微一收缩,变得幽深如潭。
他淡然道:“是,我不妒嫉他。他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罢了。在你心里,只怕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小毛孩子吧?”
我不以为然地准备着出门的披风,道:“他本来就是个小毛孩子。”
安亦辰一时哑然,然后叹道:“栖情,喜欢你的男子,恐怕都很不幸。”
我嫣然一笑,道:“除了你!未来的九五之尊,怎么会不幸呢?”
安亦辰却没有被我的玩笑逗开心,反而深深望住我,沉默好久,才道:“我可能是最幸运的一个,不过,也可能是最不幸的一个。”
我将软毛香色荷花暗纹地披风扣好,诧异地盯着安亦辰。
从昨晚开始,他就怪怪的,如同一个多愁善感的深闺怨妇一般,隐了风雨将至的某种不安。
安亦辰自知失态,笑着解释道:“罢了,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昊则王子给气晕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看你姐姐吧!”
看他神色,已恢复正常,指挥安排人备车备礼物时极是安祥淡定,仿佛那种不安只是我的幻觉。
也许,只是幻觉吧!
我一心待他,他又有什么理由,认为我们以后会不快乐呢?
但我很快就知道了他的理由,又恨煞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让我在找到答案时无论如何掩不住自己的惊诧和悲哀。
或者,这是他故意的,故意考验一下我们的感情,能不能经受得住最大的意外。
来到秦先的安国将军府时,已是傍晚时分,远远便见一带粉白墙壁旁,垂柳如烟,初萌的嫩芽如鹅黄的粟米,娇幼如花。沿了墙边,种了各色花木,其中瑞香和茶花正当花时,红紫白黄,艳美夺目,芳香四溢。
到了畅朗门前,更见朱户金扉,高大门庭,巍峨匾额,赤金大字。分站两边的汉白玉石狮,威武霸猛,在略嫌清冷单薄的初春景致中更形气势非凡。
我和安亦辰下得车来,一边派人先将名贴从门房送进去,一边叫下人将礼物从车中搬出,踏了青白交错的宽大石阶,曳了裙裾,缓缓向紧阖的朱门走去。
这时阔大的朱门突然开了,几个守卫躬身向内迎侯。
身形极魁伟的秦先,正微笑着将一人从门内引出,恭敬相送。
而我一眼看到那熟悉而陌生的身形,呼吸忽然停止。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曾经的誓言,在看到那个一身玄灰色锦缎长袍的男子后,突然跃出脑际,如利刃般磨挫在心头。
我僵硬着身子,目不转睛望着这个让我恨痛了无数个日夜的男子,紧紧攥住了衣襟。
这时,那男子在与秦先告别寒暄后,带了随从径踏出包金门槛,一回头却对上我的眼睛,沉着的眸光顿时收缩成尖锐的痛楚,钉子般钉住我,而他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庞,已在瞬间,变作惨白,幽淡如月光般的黯然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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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手包住了我紧捏衣襟的手。
掌心,居然也是和我一样的沁凉。
那自然是安亦辰的手。
我茫然地松开衣襟,定定看着眼前的男子,耳边已听得安亦辰雍容宁和的问侯:“原来越国的太子殿下,也来拜访秦将军么?可真是巧了!”懒
越国太子!
我缓过神来,渐渐回复神智,咬了咬唇,望住那曾经云淡风轻,如今却深不见底的黑眸,淡笑发问:“我该叫你一声白衣,还是宇文太子?”
宇文清发白的嘴唇嗫嚅几下,终于只是涩然一笑,轻轻道:“秦王妃爱叫什么,在下便是什么吧!”
秦王妃!
越太子!
这二者的身份,彼此隔阂已比沧江更加宽广。
我心头如给千针万针般细细扎着,痛得我禁不住吐字如刀:“太子殿下,如今你位高权重,尊贵无比,我皇甫栖情不过是晋国一个区区命妇,犯不着殿下如此谦卑吧?若是传了开去,不是叫人笑你大越太子自低身份,丢了大越的颜面?”
宇文清望了安亦辰一眼,又转到我和他紧握的手上,唇边弯出轻淡的笑纹,一如当初温润,却多出了不知几许的忧伤。
他缓缓抚着腰间的蟠龙玉佩,淡然道:“秦王妃所言有理,本王承教了!”虫
他略略一揖,飞快从我身畔擦肩而过,骑上侍仆牵来的马,带了随从绝尘而去。
那玄灰色的袍角衣带于风中猎猎拂动,缭乱如心。
而我鼻尖,似萦绕着淡淡的青草芳香。
那是……白衣的气息!
他明明已是宇文清,一个手染鲜血视人命如草芥的战地猛将,又怎会保持那个医者白衣的清新纯朴?
是……我的幻觉吧?
泪光莹然时,我的身体已不自禁的颤抖,那积攒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委屈,几乎忍不住要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这时,安亦辰拉住我的手向前牵了一步,让我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方才凝了凝神,便知自己一定很是失态了。
只听安亦辰已向着秦先温雅微笑道:“秦将军,许久不见,似又比以前精神许多,想来一身武功,又精进不少了罢?”
当日浏王军队和安氏军队曾合力对付过宇文氏,想来在那时秦先已与安亦辰相识了,此时见面,秦先亦有欢喜之色,笑道:“精神得很!见到安兄和栖情公主,秦某更有精神了!雪情已经和我念叨很多次了,我原想着上午就要带她去见见你们,因越太子来访,硬是给耽搁住了。来,来,快到府中去!”
说话间,他已侧身伸手将我们让了进去。
我在近乎木然的惊怔中,被安亦辰拉了进去,一路只听得安亦辰温文有礼从容不迫地与秦先叙着旧,品赏着阔朗的花园景象,脑中空白一片。
直到见到厅中迎出一名少妇,执了我的手,叫着“栖情妹妹”时,我才回过神来,勉强堆起笑容,拥住那女子,强忍着的泪水趁机滂沱而出。
经历生死离别重相逢的姐妹情谊,却只占了一小半,另一大半,却为突然见到宇文清后的迷茫和哀伤。那种情绪突然的释放,让我哭到心神俱疲,浑身颤抖。
秦先在旁笑道:“可见得是亲姐妹了,近四年没见,哭成这样!”
安亦辰却没有作声,但我已觉出他的眸光正凝在我耸动的脊背上,波澜涌动中带了渗入骨髓的寒意。
瞒不过他!
我任何情绪的波动,都瞒不过他!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如他早知道宇文清也来到了浏州。
这件事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他昨夜突然出去,并非起夜,而是去见茹晚凤,知道宇文清也来了,所以他一直心神不定。
他不把昊则放在心上,因为我心里没有昊则。
但他不可能无视宇文清。
那个我拼了性命不要只求见上一面的男子!
那个我和他缠绵之时还唤着他名字的男子!
那个在婚后依然如幽魂般横亘于我们中间,让我们几度争吵的男子!
可对如今的我而言,宇文清如何能与安亦辰相比!我又怎能再为那个男子伤了他的心?
微微打一个哆嗦,我放开雪情,勉强笑道:“是哦,我们快四年没见,如今都好端端的,应该开心才是!”
雪情脸上淡淡的脂粉被泪水冲得有些花了,却不掩那如百合般清芬雅洁的清美容貌,她偏着头,拭着我脸上的泪水,笑容清婉:“对,到如今……我们都算是幸福的了。”
一时侍女过来,端来热水,为我们拢了袖子,重新洗了脸,匀了面,方才落座说话。
洁净的清水敷过面颊,冲去咸湿的泪水,终于让我镇定下来,侧头看向雪情。
她迤逦一身水碧长裙,青丝云笼,不经意的装扮间,随处可见珍贵的珠缠玉绕,更显得天然贵气,衬出肌肤水润洁白,却比记忆中丰满不少,看来与秦先一起生活,过得很是不错。她那一双眸子,已完全不见了受尽蹂躏初出宫时的空洞可怕,出落得和杨淑妃极是神似,闪着明媚聪颖的芒彩,却在与我对视时,凄伤的笑容后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场国破家亡的大难,我们都受尽了屈辱,但终于,我们都熬了过来,走到今天,算是幸福吧?
我的性情骄纵任性,他却一直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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