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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边走边说,很快便离开了长乐宫范围,有几个近侍迎上前来,昭元帝双眸一闪,淡淡吩咐道:“母后长途劳顿,先让她好好歇息,闲杂人等若是无事,不要轻易放入滋扰。”
众人领命退下,薛汶仔细体味他话中之意,好似不经意的笑道:“太后若是想见谁,只怕没人能阻挡。”
“她若是爱见,可以把人召入宫中看个仔细,仔细端详这半年来,她的心肝宝贝有没有黑了瘦了。”
昭元帝冷冷一笑,话中之意,却是别有所指。
薛汶在他身边多年,对此简直是心领神会,他偷眼瞥着昭元帝冷然黑眸,斟酌着劝解:“妇人都是疼爱小儿子的,何况熙王是她亲手带大,母子二人常常见面,也是寻常之事。”
“哼……母子!”
昭元帝冷笑一声,宛如万年冰玉碎裂,薛汶心头一寒,叹了口气道:“万岁,熙王最近也颇为安分,只是往宫里跑得勤了些,就不必过于深究了。”
“朕倒是不愿深究,只怕哪一天,太后拿了一纸诏书来,让朕封他为皇太弟,这就要贻笑天下了!”
昭元帝半是说笑办事当真说道,眉宇之间那道讥讽之色却是更浓了。
薛汶眼珠子一转,笑道:“万岁杞人忧天了——熙王姓顾,您姓秦,八竿子打不到的姓氏,哪来的什么皇太弟呢?太后若是存有如此妄想,只怕天下人都要笑她不慈了。”
他这话说得很损,却又有趣诙谐,昭元帝总算露出了一丝笑颜来,“你啊,在朕面前说得山响,可敢去太后面前直陈吗?”
不等薛汶再露出苦瓜脸,昭元帝叹了口气道:“总之,都是因为朕没有子嗣的缘故,他们才能痴心妄想……”
他唇边冷笑苍然,却似染了点滴的疲倦,“若是朕有个万一,只怕怀熙这个孽障,这能一步登天!”
他随即斜睨了薛汶一眼,“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就轮到你们贬官下狱,甚至是身遭凌迟了。”
“万岁,现在危言耸听的人是您吧?”
薛汶弱弱的抗议道,随即却咬紧了唇,负气道:“若真到那一步,那我就、就——”
“你就怎样?”
“那我就去投靠天门,凭我这一身术法,哪一位宗主都会赏口饭吃的!”
昭元帝因着他的言论,一时愕然了,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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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王入宫觐见时,已是月微枝头,宫门下钥的时候了。
太后寝宫门前的守卫不肯放他进去,正在僵持之间,太后身边的一位年轻女官出来,将他领进了正门。
熙王一路跟在她身后,一遍却偷偷打量着这一身翠衣宫服的女子。
只见她冷玉肌肤宛如凝晶剔透,一双冷眸宛如水银,鼻梁一下却蒙了一方黑底金纹的纱巾,半遮面目,更引得人悠然遐思。
熙王口中不说,心中却是急速打起了算盘——
听说母后多年前在五台山礼佛之时,曾经收了一位父母双亡的名门闺秀为义女,此女为替太后祈福,一直长居五台山佛庵之中,今次才随太后返京,在她身边贴身伺候,可算是太后面前荣宠第一。
“请问姑娘芳名?”
熙王收起平日那套轻佻面容,极为诚挚的问道。
翠衣女子目不斜视,良久,才听她轻声道:“青鸾。”
真是古怪,哪家父母会替女儿取这种名字?
熙王心怀疑虑,却又不便多问,说话之间,已到太后起居的正殿了。
“母后!”
熙王一进门槛,随即便急匆匆拂开珠帘,朝着后堂直奔而去。
他急冲之势,带得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后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床来,不由睁开双眼,无奈的低叹道:“你这个孽障,是要把你母后摔死吗?!”
“母后……母后!”
熙王倚在她怀里,竟宛如稚童小儿一般呜咽了,“母后,可想死我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慈母娇儿三春晖
熙王不由分说,将脸靠在太后膝上,如儿时一般低声呜咽,太后叹了一声,终究将他搂在怀里,低声道:“看着倒是清减了些。”
“儿臣想着母后,难免食不知味。”
熙王眼眶微红,显然绝非作势,“母后不在宫里,儿臣都不愿进这道门,这里住着什么尊贵的皇上和娘娘,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纤纤玉指停留在熙王的额头上,轻轻一戳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孽子,回回书信都是寥寥几语,哪里还想着我这个老太婆——听你这话意,又在宫里惹事了?”
“儿臣哪有这个胆子啊!”
熙王就势坐在她床前的木踏上,漫不在意的把腿盘起,俊俏眉目间浮现阴戾冷笑的神气,“这天下江山都只姓秦,更何况这区区皇宫?我一个姓顾得外人,不被人欺凌嘲骂就该念佛了,哪敢招惹别人?”
“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看着俊俏乖巧,却最是随心所欲,心高气傲,一丝一毫都不肯落于人后——你皇兄诸事缠身也不容易,下面人若有什么不好,你且忍让一步就是了!”
太后含笑瞟了他一眼,“说说看,我离开这大半年,宫里的情形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太后必定有自己的秘密渠道,定期向五台山那边报告大小消息,熙王确仍是一下子就抖擞了精神,嗤笑道:“母后不在这大半年里,一些魍魉小人上蹿下跳,皇兄也是随兴闹腾,宫里上上下下可真是热闹得紧!”
于是捡了紧要之事一一说了,随后又冷笑道:“昨夜闹得可真是精彩,据说无数宫女变成了妖物,见人就杀,地上的血迹到现在都清洗不了呢——这且不说,上月还闹什么天蚀血日,一向受皇兄宠信的那个丑丫头阮七也莫名其妙的没了!这宫里的事可不是邪了!”
太后静静听了,唇边那抹幽静的笑意却丝毫不变,她美眸一闪动,熙王只觉得绝艳丽色引得眼前一亮,却听太后淡淡道:“这些我都知道了……不管宫里发生什么事,你都尽量少掺和,不要引火烧身!”
熙王一愣,随即委屈得连声调都提高了,“母后,您可知道这宫里上下都惯于趋炎附势,我若是不立起点架势来,这些人就要踩到我脸上!”
“人重者自重,你若是没有把柄给人说嘴,又哪会有不长眼的人欺到你头上?!”
太后一句话便把他噎住了,见熙王悻悻然不敢再说,太后又叹了一口气,凤眸微眯之下,自有一种慑人威仪,“但若真有人心怀叵测,挑拨皇帝与你之间的关系,我也不会平白饶了他!”
“有母后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您可不知道,皇兄那些旧日部将都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开国功臣就很了不起吗?我们顾家和王家也率了家兵部曲来投,能打下这江山,也有我们的一份功劳!”
“你住口!”
太后一更断喝,止住了熙王愤懑满平的滔滔长论。
他愕然抬头,却见太后眸含怒光,其中狠厉酷寒,让他激灵灵一个冷战——
“开口闭口顾家王家,还要论什么功劳,你这种怨望之言传到外头去,你皇兄立马就能把你问罪下狱!”
太后冷冷瞪着熙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们顾氏王氏,都是领有一州的名门巨阀,麾下部曲私兵无数,原本就是找人忌讳,你还敢动不动就提起,是嫌自家太悠闲了,想招来祸端吗?!”
太后这一连串怒斥,让熙王的气焰顿时收敛起来,他坐直了身子,专注听着太后的一言一语,眼中却是若有所思,似乎仍有什么谋算。
太后何等精明,自然将他的申请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罢了”,却是喘了一口气,接过翠衣少女递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这才略微放缓了神色,对着那翠衣少女笑道:“你也累了,今日不拘这些礼节,随意坐下来吧!”
熙王很是诧异的深深看向那翠衣少女青鸾——太后虽然性情和善,却是御下甚严,甚少与宫人奴婢如此随意,这青鸾居然能蒙她亲自赐座,也算是异数恩典了。
太后见青鸾坐了一旁的小杌子,又是慈爱一笑,又回头瞥了熙王一眼,叹道:“你这孽障若是有青鸾一半的乖巧孝顺,我就不用动气激心了!”
熙王起身深深拜伏,“是我不好,母后不要气坏了身子。”
“你啊……”
虽然知道他言不由衷,但太后叹完之后,却是不露声色转了话题,“你们两兄弟真是让我操碎了心——你皇兄在子息上仍是一无所出,我在五台山也时常为他祈求佛祖,如今却仍是半点都没有消息……”
熙王却是又恢复了平日那轻佻嬉戏的神色,“母后,这点上我倒是比皇兄省心——我府里已有两个侍妾有了身孕,假以时日,我府里定是子嗣满堂!”
“你啊,又胡乱夸口炫耀……”
太后虽是嗔怪,面上却露出喜意,熙王见她欢喜,趁热打铁道:“若是得男,我愿意过继一个给皇兄,以解他膝下荒凉之难。”
“这……”
太后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