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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梦……”昭元帝一时语塞,眉头却皱得死紧,沉声道:“然后呢?”
“然后我一路飘零,吃尽千辛万苦,终于找着了仇人。”
少女的嗓音,茫然而飘忽,回荡在这窗边的小小空间里。
“然后你就顺利报了仇?”
“不,正好相反,我被仇人一下打飞,险些残废,而我所爱的人,却站在她那边。”
还真是惨到底的梦——昭元帝听着她梦呓一般的声音,心中最深处那一片,悄悄的开始柔软起来。
“很绝望黑暗的梦,铺天盖地而来,流淌着腥红的血,姐姐向我伸出手,我却怎么也抓不住……”
少女的嗓音,近乎空洞,几乎濒临绝境的崩溃。
昭元帝再也受不住心头那份钝钝的酸涩,一把把她揉进了怀里——
“不许再说了!”
他突然抱紧了她,毫无一丝缝隙的抱紧,把所有的战栗和恐怖,都死死的抱住!
“你的梦都是假的,不可能会发生!”
他的口吻断然而冷漠,却偏偏,好似有什么奇异的火在燃烧。
“这些梦,再继续沉溺下去,就会取走人的性命和魂魄,让你永远沉眠,或是成为行尸走肉,万劫不复。”
怀里的少女躯体剧烈抖动一下,反而恢复了平静,柔顺的被他抱着,静静听着他讲述。
“这些梦,都是我母亲搞的鬼。”
不等怀里的人发问,他又淡淡道:“她已经死了。”
感觉到怀里紧绷的肌肉变得更硬,他叹了一口气,补充道:“她刚刚,已经变成了一尊宝石人像,彻底的碎了一地。”
他低下头,将下颌埋入她柔顺黑亮的发髻之中,轻声道:“从今天起,我和你一样,真正成了孤儿。”
幽冷的体香弥漫在他鼻端,宁静的、奇异的感觉萦绕周身,他只觉得眼前发涩,明明冷静到了极点,明明毫无悲伤,眼角,却有一滴水珠悄然落下。
良久,微凉而软的手掌,轻轻拍打在他肩上,好似笨拙而青涩的抚慰。
这一刻,两人的心,无比贴近。
“喵~~~~~”
调皮而促狭的猫叫,打断了这一片暧昧与温存,昭元帝脸色一沉,别过头去,冲着一脸惫懒坏笑的麻将,狠狠的,轻声的说道:“真该把你清蒸,大概也能有一大锅!”
“喵喵喵喵……!”
悲愤交加的麻将表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统统都欺负偶!
有人春闺调笑,旖旎欢乐,就有人形单影只,心情郁郁。
丹嘉静静的坐在内室,听着庭院里小宫女的轻笑低语声,心中更加烦闷,不知不觉的,将手中铜镜擦了无数遍。
“皇上……还在五妹妹那里吗?”
她低声问道,面容好似略微羞红的低了下去。
她身边的女官不由的喜出望外——自己服侍的这一位,向来跟个活死人一般,别说是皇帝的宠爱,就连其他宫妃也是毫不结交,整一副心如枯木的模样,现在她居然主动问起皇帝的行踪?
“是啊,昨天宫里又闹刺客,很不太平,贤妃娘娘据说受了些伤,正在静养,皇上正在陪伴。”
说起这位宠冠六宫的贤妃,女官语气满是艳羡——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庶女,国破家亡后却反而得了昭元帝的宠爱,又因为救驾之功而青云直上,竟然成为了帝王心尖上的人物!
“刺客?”
丹嘉的眼珠动了动,闪过异样的光芒,似笑非笑道:“这宫里三天两头闹刺客啊反贼的,都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就连本朝太后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官掩住了嘴,连忙让她噤声。
“我的长公主殿下啊,您也千万别再说了!太后这事,宫里上下都不敢再提,您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太后的离奇身亡,这几日在朝中已明发了昭书,但宫中知道内情的,仍然是议论不已——有人说那日长乐宫走水,明明里面还有人,皇上和左相却不许任何人入内去救;有人说是来侵的术者杀了太后然后放火烧宫,甚至有人传言,太后是跟小情人私奔跑走了!
这种种离奇怪诞的说法,一开始害得十余人被杖毙,于是所有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提“太后”二字。
两人正在闲话间,宫女来报:淑妃娘娘前来作客。
“她来做什么?”
丹嘉不耐的皱起眉头,眉间露出细纹来,憔悴中露出不屑的清高,“太后倒了台,她就跟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到我这来无非也是探听消息——你去跟她说,我身体不适,卧病在床不能起身。”
女官见她如此干脆就拒绝,丝毫不给人面子,想劝阻两句,话到嘴边终究咽了下去——这位主子的脾气,最近是非常不好。她话锋一转,试探着说道:“娘娘玉体有恙,是否要奴婢去禀告圣上,请他前来探视一二?”
那个昏君会来探病?
丹嘉的眼中闪过一道喜悦的亮光——并非是因为渴望宠幸,而是因为刻骨的仇恨,她暗中捏了一下袖中的短剑,略一思索,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了。
“宫里还是乱糟糟的,五妹妹又受了伤,皇上,是顾不上来看我的。”
她语气平板木然,淡淡寂寥中,整个人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形容枯槁憔悴。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女官看她这模样,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仍然有些不死心,要不,奴婢做些糕点,给皇上送去,就是说佻思念他过甚,抱病为他做的……
“你还是别动这些歪点子吧,皇上他,只怕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根本不会理睬我们这边!”
丹嘉瞥了一眼她,眼底竟也露出些厌烦的意思,淡淡道:“我确实身止有些不爽,你也先下去歇着吧”
深殿内室之中,终于恢复了平静,丹嘉手拿靶镜,端祥着自己憔悴清华的容颜,突然把它扔在地上,咣当一声摔了个粉碎。她好似也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身上一颤,随即却长叹一声,托腮不语。
破碎的清脆呼声好似引来殿外宫人的注意,很快女官又匆匆赶回来了,站在门外来回踱步,就是不敢进。丹嘉挺直了脊梁,不愿被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软弱和疲惫,她扬声道:“你们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
“娘娘,是……是有一封你府上递来的信。”家里有信?前几天才从家里返回宫中,父母怎会送信来,那……难道是“那个人”送来的!
这一瞬,丹嘉的心砰的一声收紧——
会是他的信吗?自从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恒公子和她一家都匆匆进入清韵斋暂避,却好似有了无形的隔阂,再没有与她深谈,甚至,连眼神相对都不再有。
她的手指有些冰凉,心却跳得厉害,伸出手接过信,却一眼瞥见封口上那端正而不失倜傥的熟悉字迹!
丹嘉浑身的疲惫与绝望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她尝试着开口,却发觉嗓音透着一股喜气与激动“快,快替我拿烛台来!”
雪色的薛涛笺略带檀香的清雅,经烛台的熏热后,封口的蜡封掉了下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感觉内心变得平安喜乐起来。他……终于肯再跟我说话了吗?
她满心里都是暖热的欢喜,却在展开信纸,发现有一截袖管掉了出来。捡起来一看,“这是……先前我新手为阿恒做的衣服!”
她心中咯噔一声,拿起信笺浏览数行后,所有的神都凝固在脸上!怎么会这样!她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冻结成冰,连嘴唇都颤抖的毫无血色!为什么……为什么,阿恒会这么说。
所有的气力与神志,在这一刻烟消云消,她的手一松,信笺飘然落在桌边。烛泪红盈,照着那墨黑宛然的字迹,其中一句,竟是醒目的刺眼——以至亲之命,换我一人滔天荣华,禽兽之行也!禽兽之行……原来在你以目中,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她伏在桌上,紧紧咬着唇,双肩剧烈的颤动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恒公子在信中,说他已经知道了当年,那涂抹在额前的、“天命所归”的圣油究竟是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心目中,秀外慧中的丹嘉,竟会做出这种禽兽之行!信的最后,只有“割袍断义”四字,配着那半截空荡荡的袖管,简单是触目惊心!丹嘉觉得脑子里一片昏茫,明明心里痛的好似破了一个洞,却回宫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了。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她这么呆愣愣的站着,整个人好似中了邪入了魔一般,亲信的女官看了,心里有些害怕,结巴着问道“嘉妃娘娘,您怎么了?”
丹嘉嘴唇灰白着,根本无尽回答她的关切,此时,却有一道悦耳女音突兀的破空而来——“她受了刺激,快要发疯了,你看不出来吗?”
笑语嫣然,宛如银铃一般清脆动听,却别有一种魅惑妖异。“是谁?!”女官还未惊叫出声,便昏倒在地。随即空中飞过一道古色古香的巨大叶扇,扇柄上一道身影盈盈侧坐,翠衣锦绣,长带当空。
丹嘉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