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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秦海楼这么一说,红苹更急了,可看秦海楼的样子已禁不住任何一句问话,她一时竟也不知道开口问什么才对。
“我走了,”海楼拍拍她,“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大姐她——”红苹冲口而出。
“她不会有事,”海楼一边朝外走,一边挥了挥手安慰道,“我不会让她有事。”
红苹就这么看着她消失,一会儿之后,后方听到马厩里传出依稀马声,又有驾喝声,再来便恢复了平静。
红苹神情肃然地站在大姐的房门口,她似乎觉得此时她能做的只有祈祷了。
骑着段府里牵出的马,秦海楼飞向城门。
之前花梨在一日之内就赶到了槐郡,一个来回的话,她就只剩一日的时间去找那画布。
幸得她已从诗中找到些线索。
秦海楼几乎忘了她的身子才刚刚痊愈,一心只想着快些赶到槐郡,一路上长亭连短亭,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让她分一丝毫的心。
那时花梨赶来见自己,是否也是同样的心情?
一想至此,秦海楼叱喝着马,一手挥鞭,一手抓紧缰绳,心急如焚烧了。
就这样一路奔赴,赶到槐郡的时候已是天黑,远远的城楼上几点灯火,城门处却一片漆黑。
秦海楼的心渐渐下沉。
等赶近时,果然,竟比上次花梨较晚些,错过了城门的门禁时分。
城楼上士兵面目模糊,如同雕塑,可惜她如今已经辞官,竟没有理由要求放行。
翻身下马,秦海楼差点儿跪倒在地上,脚心传上的麻痛连着胸中的闷顿令她冒起了冷汗。
将马栓在城门边的小树林前,她走回城门边,靠着城墙,滑坐在地,闭起了眼,默背起那首诗来。
夜凉如水,天上只有半轮明月与点点星光,静谧地,与她一起等待。
“喂,喂——”
“醒醒,喂——”
身一倾,秦海楼猛地睁眼醒来。
天——亮了!
阳光洗涤了暗夜,温暖而柔和。
身后的城门已被打开,两个守城的士兵站在她的面前,好奇地看着她。
从地上起来,秦海楼扑扑身上的灰尘,双手掐紧了掌心,刺激着她昏沉的头脑骤地清醒。
“请问两位官爷,槐郡是不是有‘舞起石’一块?”
“你守在这里就为了看那块石头?”其中一个士兵笑道,“那地方早就已经荒废了,没有什么好看的。”
“请问去找那石碑要往哪个方向?”秦海楼平静地继续问。
“进城后向北走,能见到几座荒山,山脚下便是了。”另一个士兵好心地道。
果然!
秦海楼松了口气,笑了,“多谢两位官爷。”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
正是少了向北的方向。
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
正是舞起石的谐音。
至于后面的部分,怕是要到了那里才可以解得开了。
牵回还在嚼草的马,秦海楼跨了去后,精神突然大好起来。
找着了城北的方向,她一路寻去,慢慢地离人群聚集之地越来越远,已完全走到了郊外,树林茂密,道路杂草丛生,看来鲜少有人涉足至此,但不知道碧乔为何找到的这个地方。
就这样几乎盲目地跑着,太阳已越升越高,估计着走了两个多时辰,才看到那士兵口中的荒山。
足下的路突然被两旁的高草掩住,几乎让人觉得已经没了路,但秦海楼还是下了马,拨开高草,看到与之前迥然不同的风景。这里的道路已经只剩一人宽,并没了草迹,变成了秀气的细石子路,两旁突然又高出些灌木来,路还越来越曲折逶迤。
于是到了山脚下。
山并非荒山,长满了青秀挺拔的翠松,或者是因为人迹罕至才被叫做荒山的吧。
小心牵着马,一路步行,秦海楼终于在一长满苔藓的参天古树下看到了她要找的那块石碑。
其实是很容易看到的,这棵树实在太显眼了,而这方有一人多高的巨石上,正是书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
舞起石。
而这石碑头顶的参天大树,也俨然成了它的保护伞。
终于——找到了。
秦海楼虚脱般靠着石碑坐下,然后又站起来。
举目四望,竟看不到一户人家,却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寻着水声找过去,钻过灌木丛,秦海楼看到了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想必是汇聚着山中的泉源。
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这已是依山傍水的地方。
可是什么是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
还有剩下的两句,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
难道,要等到黄昏时分,才会找到答案?
答案又会藏在这没有人烟的何地呢?
喝过几口泉水,秦海楼心中浸润过甘甜。她重新回到舞起石旁,突然低骂了自己一声。
这石碑,明显被人仔细保护着,因为它上面光鉴无尘,更别提青苔什么的了。
这周围一定有人家。
秦海楼牵起马,开始绕着山脚下走,终于,在又一排类似之前遇到的高草后面,看到了一个小村庄。
竟然,有人住在这个地方!
真是柳暗花明!
村庄里阡陌交错,却非常安静,充满了闲适的氛围。
然后呢?要一户户的去问吗?秦海楼有些踌躇了,如果按诗中的内容,一定会是在黄昏时候才找到答案,眼前看来有几十户人家,那么,该问不问?
秦海楼想了想,决定退回舞起石边。
在山与水与人家的交界点,舞起石会给她答案。
她相信碧乔,绝不会想让她拿花梨的命来赌,她也相信自己,不会下错判断。
回到舞起石边,秦海楼依着石碑坐下,静静地,感觉时间流逝。
日头至中,又偏西。
头顶的林荫渐渐暗下,山野中的声音也隐蔽起来,只剩那低微的水声,涓涓不止。
终于黄昏。
霞光也向西涌去。
舞起石后传来踩在细石子路上的轻碎的声音——
秦海楼睁开眼,站了起来。
绕过石碑,来人显然吓了一跳。
竟是个年轻女子,虽身着布衣,却样貌秀丽。
“你——”女子很快镇定下来,并仔细打量她。
“姑娘是后面村子里的人?”秦海楼深深的鞠了一躬,看了看她手上的东西。
一只木桶而已。
“正是,”女子放下木桶,“公子到此地来有什么事吗?”
“友人托了一样东西,特意来取。”秦海楼又鞠一躬,却窘得那女子连连摆手后退。
“原来你就是碧乔姐姐要我等的人?”女子羞涩一笑,“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日了。”
终于——
“那就劳烦姑娘了。”秦海楼舒了口气,终于能微笑了。
女子见着她的笑,呆了呆,继而脸便红了,“你在这等着,我这就拿来。”
女子转身跑走了,如只轻巧的百灵。
秦海楼提起她的木桶,她定是每天黄昏时间固定要来擦拭这石碑,所以碧乔才会在诗中影射一定要到黄昏的吧。
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秦海楼回头,的确如此,山中的湿气此时渐起,竟在山的周围浮起些白色的帏帐来。
烟雾如梦如幻,直到那年轻女子捧了包袱出来,她还有些怔然。
“给你。”女子将包袱递给她。
“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秦海楼接过包袱,虽轻却重。
“不知道,碧乔姐姐没说让我看。”女子瞪了瞪眼,天真地笑道,“有空让碧乔姐姐再来玩,她那时无意闯进了我们村里,大家都很喜欢她呢。”
如此纯朴的人——
“我知道,谢谢姑娘。”秦海楼点头,却无法告知碧乔已死的消息给她。
“那我去打水了。”女子提起木桶,从她身边走过。
秦海楼打开包袱,里面正是一叠白布。
掀起一角,秦海楼看后又盖上。
只一眼便已足矣。
碧乔一手托住锦媛的头,一手挑着锦媛的下巴,吻,在唇边。
那样迷情的两个人,会落得这样的结局,秦海楼捏紧了包袱,告诉自己绝不会重蹈覆辙。
不等那女子回来,秦海楼开始走回头路。
因为来时已熟悉道路,所以回到槐郡所用的时间比去时要短,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碰了壁,城门又已关上。
即使此时出去,也已看不清路了,天上的月儿又瘦了一分,秦海楼只好找了家客栈住下。
客房里,秦海楼关好房门,将画布取出贴身放置,却没想到包袱里竟另有一布,折叠得更为细小。
布很粗糙,字迹潦草,秦海楼移过灯,阅读起来。
这——竟是碧乔留给自己的信。
海楼:
信既已在你手,我心安矣。将画交给锦媛,然后请永远离开,你的所作所为,表明你的坚忍足可以担负起这种命运,我未能成愿的一生,可以交付了。
信再次嘎然而止。
秦海楼叹了口气,碧乔没有提到她自己,如何在离京后生存,如何躲避傅公公的眼线,她有没有见到锦媛,又是如何忍受和她同处一地却无缘的苦楚。最让她叹气的是碧乔竟然放下自己的伤悲,设计考验自己的真心与能力。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