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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函件,请他敦促美国政府履行承诺,兑现1945年应该给我们的补偿!可美国就是给了战争补偿又怎么样?天天在贪腐,天天在通货膨胀,受难的是广大的民众。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帮他们搞币制改革的原因。我和先生都是学经济的,我们也明白,牵涉到国民党内部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币制改革也未必能真正推行,结果很可能是饮鸩止渴。可是不推行,就只能眼看着民众一天天饿死……‘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你一定要追问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只能回答这些。”
方孟敖慢慢站了起来。
梁经纶也慢慢站了起来。
方孟敖:“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梁经纶望着他。
方孟敖:“你到底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
梁经纶苦笑了一下:“我是燕大经济学教授。”
何宅一楼客厅里,何孝钰慌忙坐下。
她听见了院落里隐约的脚步,声音这样轻,在她耳边却这样响。
她连客厅门也不敢看了,伴着沙发扶手轻轻闭上了眼。
二楼何其沧房内的灯不知何时关了,院外的路灯泛进窗口,照着一双眼在看着楼下的院落。
何其沧站在窗前,他看见了楼下院中梁经纶踽踽独行的身影,那个身影却没有抬头望一眼窗口。
何孝钰听见隐约的脚步并没有踏上客厅的台阶,而是走向了院门。
她睁开了眼,却还是没敢站起来,哪怕透过客厅的窗去看一眼。
紧接着她又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方孟敖的脚步。
何其沧在怔怔地望着。
楼下院落,梁经纶出了院门,这才回首了,停在那里,像是在看一楼客厅,又像是在看自己的窗口。
接着,方孟敖的身影飞快地到了院门。
何其沧看见了两个人沉默在院门的身影。
客厅里的何孝钰倏地站起来,走向了客厅门。
何宅院门。
何孝钰走过来了,看着方孟敖,也看着梁经纶。
方孟敖看着何孝钰,梁经纶也看着何孝钰。
何孝钰的声音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你们都要走?”
梁经纶:“告诉先生,我回书店睡几个小时,明早过来。”
何孝钰又转望向方孟敖。
方孟敖没有反应,没有答案。
梁经纶接着笑了一下:“按照中国的习惯,孟敖向孝钰求婚还是应该告诉先生。”说着,走出了院门。
何孝钰望着他在燕南园梧桐树下飘拂的长衫,转望向方孟敖:“说什么了?”
方孟敖也在望着燕南园这条幽深的路,回道:“我想在这里走一走。”
何其沧的眼前,楼下的院门处已经空无一人。
他慢慢转身了,没有去开灯,而是从身后书柜里摸出了一根蜡烛,一盒火柴。
火柴点亮了蜡烛,烛油滴在打字机旁,坐稳了蜡烛。
何其沧在打字机前坐下了,慢慢地敲起了键盘。
打字纸徐徐地吐了出来,一个个英文字母映入眼帘,中文意为:
建议在本月二十号之前推行币制改革
币制改革期间,建议停战,建议和谈……
第81章 物价杠杆
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飞速转动的印报机!
公元1948年8月19日凌晨一点,南京国民党中央日报社,流水带上源源不断的一叠叠报纸!
报纸上赫然的标题:
《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
《金圆券发行办法》
《人民所有金银外币处理办法》
《中华民国人民存放国外外汇资产登记管理办法》
《整理财政及加强管制经济办法》
1948年8月19日,国民政府在一片争议声中决定天亮后向全国宣布币制改革:即日冻结国统区所有银行钱庄业务,停止所有货币流通;择日发行1945年美国代印的二十亿元货币作为金圆券,取代现行一切货币;金圆券一元币值美元零点二五元,兑换旧法币三百万元;并以金圆券币值限期收兑民间黄金、白银、银币、外币;除金圆券外,禁止任何贵金属货币交易,违者严惩。
方邸二楼行长办公室墙上的壁钟是凌晨一点一刻。
谢培东戴着耳机坐在办公桌后的电台前飞快地记录着中央银行急电。
方步亭站在谢培东身边,紧盯着谢培东在第一份电文纸上记录的每一组数字。
谢培东将第一张记录完的电文纸顺手递给了方步亭。
方步亭立刻在办公桌侧坐下了,开始译电。
方步亭笔下电文纸上的数字密码上显出了一行汉字:
《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
谢培东开始收听记录第二份电文。
方步亭依然在办公桌前飞快地翻译着第一份电文。
顾维钧宅邸王副官房间内,曾可达便没有方步亭那份有序而紧张的淡定了,他不会译电,只能站在王副官身边看着一行行密码数字,头上冒汗。
第一份电文终于收听记录完了,曾可达:“立刻翻译!”
王副官连耳机都不敢取,答道:“还有四份……”
曾可达一把抄起第一份电文,紧盯着并不认识的数字密码,急问道:“这一份是什么标题?”
可怜王副官,一边要听着南京发来的电报记录密码,一边还要分神回答:“是《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
曾可达将那第一份电文放回到王副官桌前,转身走向窗前,突见一轮圆月,不禁蓦然心惊!
他走向了另一面墙边,向墙上的日历望去,阳历、阴历两个日期扑面而来,触目惊心:
8月19日!
曾可达闭上了眼,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挑在鬼节……”
行长办公室里,谢培东已经取下了耳机,在办公桌前翻译电文。
方步亭坐在灯前仔细看着已经译好的电文。
楼下客厅大座钟响了,一声,两声,三声。
凌晨三点了!
方步亭:“还有多少?”
谢培东没有接言,写完了最后五个字,站了起来:“译完了。”递给了方步亭。
方步亭刚接过电文,敲门声后是程小云的声音:“吃点儿东西吧。”
谢培东刚要起身,方步亭已经站起来了:“我去。”
方步亭开了门。
门外,程小云端着托盘,两碗粥,两个馒头,向方步亭递去。
方步亭:“一早就要宣布,没有什么好瞒的了。进来吧。”
程小云端着托盘进了办公室,走向阳台桌前,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往外走:“先吃吧。”
“有话跟你说。”方步亭叫住了又要出门的程小云,“培东,一起来,边吃边谈。”
方步亭走向阳台桌前坐下了。
程小云跟过去坐下了。
谢培东这才走了过去,在自己那碗粥和那个馒头前坐下了。
方步亭望向程小云:“差一个月,你跟我就是十年了。当年离开上海走得急,金银细软都在孟敖孟韦他们妈那里,几场大轰炸,一样也没有留下。接着是八年抗战,我没有给你买任何东西,也就这两三年给你置办了些金银首饰。一共有多少?”
程小云:“也不少了。”
方步亭:“这个中华民国啊,连我方步亭太太的一点儿金银首饰也饶不过呀……”
程小云望着他。
方步亭望向了谢培东:“你跟她说吧。”
谢培东:“天亮就要宣布币制改革了。根据《人民所有金银外币处理办法》,任何人所持有的金银和外币都必须兑换成金圆券,严禁私人持有。行长处在这个位置,必须要带头执行。”
“我晓得了。”程小云站了起来,“天亮前我把家里要交的都拿出来。”说着走了出去。
两碗粥依然摆在桌上,两个馒头依然摆在桌上,两个人谁也没有去动。
谢培东发现方步亭眼望着窗外,眼眶里有泪星!
谢培东慢慢站起来,准备回办公桌。
“今天是阴历七月十五吧。”方步亭的话又叫住了他,“没有别的,我是想起孟敖孟韦他们的奶奶和他们的妈了……记得你那里还有一个金镯子,是孟敖孟韦他们奶奶传下来的。两个,一个给了孟敖他们的妈,一个给了木兰的妈。木兰反正走了,也不需要了,也交了吧。”
谢培东感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转身走向办公桌,坐下来整理那些电文:“晓得。”
曾可达住处客厅里,曾可达快步走向电话,急速拨号,通了,却无人接听。
曾可达按掉了这个号码,烦躁地拨了另一个号码,这回立刻有人接听了:“国防部经济稽查大队,请问您是哪里?”
曾可达:“我是曾可达,李营长吗?”
对方:“是我,曾督察。”
曾可达:“方大队长呢?打他房间的电话为什么没有人接?”
对方:“报告督察,方大队长不久前开车出去了……”
曾可达:“这么晚了,去哪里了?”
对方:“他没说,我们也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