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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东偏又不在。他只能等,把所有的下人都赶回了房间,把所有的灯都关了等。
谁会先回来呢?
突然,他一凛!
大院门外传来了汽车开进的声音。
无须分辨,是听惯了的北平警察局那辆002号吉普的声音。
方孟韦回来了。
方邸大院虚掩的大门是从外面推开的,方孟韦踏进大门,便站在那里。
以往也经常感受到父亲的高深莫测,这回他却对父亲这种肤浅的高深莫测顿生反感。
——北平城虽经常停电,但是这座院子拉的是专线,从不停电。此刻院子里没有灯光,那座等着他的楼也没有一丝亮光。他知道这都是父亲故意关的。
几天未回,望着这个本只属于父亲沉沉如夜的家,心里明白,父亲那双眼显然就藏在黑暗中,在盯着自己。
对付从小就依顺的儿子,也如此用心,何苦来哉!
他真不愿意再往前踏进一步,却还是踏着月色,走向了那栋藏着父亲眼睛的洋楼。
又推开了客厅的大门,方孟韦在黑暗里站了好几秒钟,终于伸手按向了墙边的开关。
大厅那盏吊灯亮了,整个楼都亮了,方孟韦却意外地一怔。
偌大的客厅,沙发上孤零零坐着程小云,望着方孟韦慢慢站了起来。
——活在这个家里,孤独的也不只是自己。
方孟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后妈今天比往常亲近。
四目相对,方孟韦的嘴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却能看出叫的是“妈”。
程小云轻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住了,轻声地:“不好叫就不要叫了……”
方孟韦毕竟仍不自然这样与她近距离对视,瞥向了二楼父亲的办公室,却依然没有走向楼梯的意思。
程小云:“问你一件事,愿意你就告诉我。”
方孟韦只好又望向她,点了下头。
程小云:“你大哥还有孝钰和木兰是不是都在梁先生那里?”
一片阴云掠过,方孟韦实在不愿回答,却还是轻点了一下头。
程小云:“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情都一样。你爸正在楼上等你,你也看到了,灯也不让开……”
方孟韦这回却没有点头,反而露出一丝不以为然,向那道笔直的楼梯走去。
程小云揣着忐忑将他送到楼梯口。
方孟韦突然转过身,问道:“我也想问一件事,愿意就告诉我。”
程小云点了点头。
方孟韦:“当初,你是怎么爱上我爹的?”
程小云沉默了片刻,只能答道:“过后,找个时间我慢慢告诉你,好吗?”
“好。”方孟韦不再使她为难,转身上楼。
“不好叫就不要叫了。”方步亭这句话从二楼办公室阳台那边幽幽地传来,竟和刚才楼下程小云的话一样。
一楼大厅的吊灯很亮,照射进二楼办公室的门。
果然如自己所料,父亲的眼睛一直藏在阳台上俯视着整个院落。
第64章 扑朔迷离
这时,自己站在门口被坐在阳台上的父亲看得清清楚楚,而父亲的身影却和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一样,扑朔迷离。除了反感以外,心里不禁又涌出一丝别样的酸楚。
——记得每次走进这道门,自己都要叫一声爹。
——多少年来自己一直只叫父亲不叫后妈,今天进这个家却想叫后妈,反倒叫不出那个“爹”字。
方步亭也不知这个最亲近听话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疏离,乃至显出叛逆:“知道你也不想再见我,就不要开灯了。可有些话要问你,总不能老站在门口吧。”
方孟韦此时真有些迈不动腿,可还是走了过去,除了沉默,还保持着距离,站在离父亲约两米的身侧。
“在哪里找到你大哥的?”方步亭也仍然望着窗外。
“卢沟桥往西,永定河边。”方孟韦回话了。
“他跟孝钰都谈了些什么,告诉你了吗?”
方孟韦没有回这句话。
方步亭转过头,望向小儿子。
方孟韦却望向了窗外的月亮,像是在对月亮说话:“他说要娶何小姐。”
方步亭站起来:“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何伯伯,却去见梁经纶?”
方孟韦依然望着窗外:“您可以去问他自己。”
方步亭被小儿子顶在那里,站了一阵子,又慢慢坐下,叹了一声:“我承认,这辈子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可这个时候我还是父亲。国民党一直怀疑你大哥是共产党,却又在利用他。还有,那个梁经纶到底是不是共产党?我总觉得这个人迟早会将你大哥害了……孟韦,崔中石的死你是亲眼看见的,不能看着你大哥和你崔叔落得一样的下场。”
方孟韦心内煎熬,却依然不愿意接他的话。
方步亭:“等你姑爹回来吧,现在你们也只听他的话了……”
外文书店二楼房间响起两下敲门声,不疾不徐,显然不是送何孝钰和谢木兰回来的同学。
梁经纶悚然惊觉,该来的人来了!
他望向对面的方孟敖。
方孟敖却毫无反应,依然在那里翻书。
“应该是送她们的同学。”梁经纶站起来,对着房门,“是欧阳同学吗?”
竟没有回答。
“请问是谁?”他又望向方孟敖。
回应他们的依然是两下敲门声,不疾不徐。
方孟敖这才说话:“没有主人怕客人的,开门吧。”
梁经纶步向房门。
他的长衫下摆又飘拂了起来,步伐露出了踟蹰。
思问却在他的眉眼间飞快运转:
保密局北平站的人?
——有方孟敖在,不会。
陈继承或徐铁英方面的人?
——有方孟敖在,也不会。
难道是共产党学委,是严春明!
眼前已是房门,梁经纶伸向门闩的手竟如他刚才的脚步一般踟蹰。
门闩在慢慢拉开,门在慢慢拉开。
——梁经纶蒙在那里。
——站在门口的竟是曾可达!
梁经纶从未这样满脸惊疑,曾可达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梁经纶在感觉着背后方孟敖射过来的目光,却不得不将手也伸了过去。
“这是梁经纶同志。”曾可达握着梁经纶的手,目光却越过梁经纶的肩,对他背后的方孟敖说出了这句话。
梁经纶怔怔地站在那里,不能想象,身后的方孟敖是何反应。
方孟敖的目光似有惊异,似无惊异。
尽管早从谢培东那里知道了梁经纶铁血救国会的身份,可现在曾可达的突然出现,直接暴露梁经纶的真实身份,依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此,他此刻的神情,在曾可达看来完全合理,完全真实。
“进去谈吧。”曾可达自然地抚了一下梁经纶的肩,梁经纶侧转了身子,曾可达先进了门。
径直走到对门的桌前,曾可达站住了。
他发现梁经纶依然站在门口。
方孟敖在犀望着梁经纶。
梁经纶无法回避,只能也望着方孟敖。
“进来,进来谈。”曾可达示意梁经纶不要僵持,“问题很快会跟你们都讲清楚。”
梁经纶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一切掩饰都已毫无意义,他那件长衫的下摆又飘拂了起来,没有了去开门时的那种犹豫,完全是一任自然。
方孟敖的眼转盯住了他那竟然还能如此飘拂的长衫,一直盯到那长衫隐进对面的桌下。
“请都坐吧。”曾可达望向梁经纶。
梁经纶默默坐下了。
曾可达再望向方孟敖。
方孟敖坐下时,一条腿高高地跷在了另一条腿上。
曾可达脸上立刻掠过一丝不快——他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在军事法庭,方孟敖就是这个坐姿!
不快必须忘记,今天必须耐心。
曾可达稳稳地坐下,吐出了三个字:“军、公、教。”
用这三个字开场,语调不高昂,也不失抑扬顿挫,曾可达对今天的见面颇下了番心思。
两人都望向了他。
收到了效果,他接着说道:“方大队长是国军在编人员,梁教授是大学在编人员。根据《中华民国宪法》,你们都是国民政府的公职人员。我们先认同这个身份吧。”
梁经纶没有接言,只望着方孟敖。
曾可达其实也在望着方孟敖,方孟敖的态度才至关重要。
“我当然要认可。”方孟敖很快就回答了,用的却是“认可”,没有接受曾可达的“认同”,接着说道,“原来在空军服役,现在顶着个国防部预备干部局上校的头衔,不认可也不行。梁教授。”
梁经纶屏住了呼吸,曾可达也在等方孟敖下面的话。
方孟敖:“燕京大学是美国人办的私立大学,你现在领的是美国人的薪水,似乎还算不上国民政府的公职人员。”
梁经纶怎好回答,只好不答。
“也算。”曾可达代他答道,“燕大的教授教员,国民政府教育部都登记在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