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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躲在车上,心中暗想,这人显然是用樵夫送柴的身份混入寺中,然后趁清晨防范最松懈的时候击昏番僧,开启了密室。此人对承天寺了若指掌,又认识他狄青,这人是谁?牛车颠簸,狄青手扶车板,透过枯草缝隙向飞雪望去。只见飞雪平静依旧,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表情。
牛车出了承天寺,直奔城南,一路上倒是无惊无险。等出了青唐城后,那人并不停车,一直赶车南行,到了一处荒山下,径直驱车上山。
狄青暗自皱眉,不解这人究竟要去哪里?
这时藏边已到入冬时节,天青风硬,万物肃杀。狄青死里逃生之际,但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毕竟如何来看,救他那人都不像他的朋友。
若这人是他的朋友,怎么会如此待他?
山路渐变陡峭,牛车终于不能再行,那人跳下牛车,掀开了枯草,递给狄青一个水壶道:“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水!喝点水吧。”
狄青见那人仍旧用毡帽遮挡住半边脸,忍不住问道:“阁下是谁?”他说话间接过水壶,却不喝水,转瞬递给了飞雪,诚恳道:“飞雪,你先喝点水吧。”他虽虚弱,但更关心飞雪,见到飞雪面色比雪还要白,容颜憔悴,不由一阵心痛。
飞雪并没有伸手,只是盯着狄青,又望望那戴毡帽的人,淡淡道:“有迷药的水,我不喝!”
狄青一震,霍然转头望向了救他那人,凝声道:“阁下究竟是何用意?”他眼下虚弱无力,这人要对付他,可说是轻而易举,既然如此,这人为何还要在水中下了迷药?
但飞雪素来直觉甚准,怎会无的放矢?
那人身躯微僵,转瞬哈哈一笑,已掀开了毡帽,露出带着眼罩的一张脸。狄青见了,微微皱眉道:“飞……鹰?怎么是你!你到底搞什么明堂?”
救狄青那人,竟是素来神出鬼没、就算元昊等人都无法揭穿底细的飞鹰。
飞鹰倨傲不改,目光灼灼,自信道:“若非是我,怎能救你出来?”
狄青诧异不减,忍不住又问,“你救我出来,在水下迷药,又是什么意思?”
飞鹰目光闪烁,突然长叹一声道:“狄青,你真的信水中有迷药?”
狄青望了眼飞雪,一字一顿道:“我或许不应该信水中有迷药……但我信飞雪!”
飞雪眼中神采显现,却移开了目光……天蓝风寒,有白云如羽,飞雪的表情虽如青峰守望,千年不变,但她的内心实在如苍云变幻,让人难以捉摸。
飞雪怎么知道水中有迷药,难道说她真的六神通中的他心通,可明白别人心中所想?
飞鹰目光在二人之间移动,陡然哈哈一笑道:“水中的确有迷药,因为你们现在太过虚弱,我只想你们好好地睡一觉。”
狄青缓缓点头,像是已接受飞鹰的解释,“这么说,你还是一番好意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承天寺内呢?”
飞鹰微微一笑,鹰钩鼻子在阳光下隐泛寒光,“我早到了藏边,听说你坏了承天祭后消失不见,很是吃惊,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对承天寺多加留意,无意中从杂役口中得知你被关在这里,因此才来救你。”
狄青喃喃道:“看来你对我的确很了解……只可惜,都说藏边的佛子很是睿智,竟然不听我解释。”
飞鹰嘿然冷笑道:“你真的以为他很聪明吗?此人只是故弄玄虚罢了,其实他内心卑鄙不堪,更是狠辣非常,视人命如草芥!”
狄青轻叹一口气,似乎很是赞同飞鹰的看法,“你来藏边做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飞鹰望了眼飞雪,皱了下眉头,半晌才道:“到了如今,我对你实话实说好了。我来藏边,其实要向唃厮啰借一个东西。但这人简直固执得不可理喻……非但不肯借我,还想让人杀了我。”
狄青淡淡道:“那也得看你借什么,你如果借他的脑袋,换作是我,也不会借的。”
飞鹰眼眸中厉芒一闪,嘿然道:“他要杀你,我救了你,你竟然不信我,反倒要帮他?”
狄青反问道:“你费尽心思救我,难道是想我和你联手对付唃厮啰?你究竟想向他要什么东西?”
飞鹰又望向飞雪,犹豫片刻才道:“你不必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你只需知道,那东西是开启香巴拉的关键所在就好!”
狄青一震,失色道:“开启香巴拉的关键所在?你真的已找到香巴拉,还能想办法进入香巴拉?”
飞鹰昂然道:“不错,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香巴拉的真正的秘密,也只有我,才有开启香巴拉的资格。”
飞雪本一直沉默无言,听到这里,斜睨了飞鹰一眼,平静道:“这也未必。”
飞鹰眼里闪过丝怒意,转瞬一笑道:“争执于事无补,狄青,我知道你也很想前往香巴拉。这样吧,你我联手对付唃厮啰,只要取回我想要之物,我就带你前往香巴拉,这买卖可做得?”
狄青怦然心动,垂头沉思半晌才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飞雪,你觉得如何呢?”他突然向飞雪询问建议,倒让飞鹰大为错愕。飞鹰眼中闪过分紧张,盯着飞雪欲言又止。飞雪静若止水道:“你想如何做,何必问我呢?”
飞鹰打断道:“狄青当然想去香巴拉了……”
狄青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想去香巴拉。可我去香巴拉之前,必须去见唃厮啰一面。”
飞鹰满是错愕,怔道:“你……你见他做什么?”
狄青道:“我要见他,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个误会。若不消除的话,我无法安心。”他在密室中,浑然已忘记了一切,但一出密室,其实立即想到宋朝、吐蕃联盟一事。
如今富弼多半被囚,生死未卜,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出富弼再说。
飞鹰嘿然冷笑道:“你可知道,承天祭中,未经唃厮啰允许,擅自上台只有死路一条?”
狄青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飞鹰又道:“你可知道,唃厮啰已对你下了必杀令,惊扰卢舍那佛之人,也是必死无疑?你是否还知道,唃厮啰这人睚眦必报,对你成见已深,你屡次犯吐蕃人大忌,只要被藏边吐蕃人见到,就必杀你无疑。你只要再入青唐城,就是步步杀机,说不定走不出十步!”
狄青盯着飞鹰,神色肃然,沉声道:“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我必须去见唃厮啰。”
飞鹰仰天大笑,声动云霄,那笑声中隐约已有肃杀之色,笑声才顿,飞鹰已喝道:“狄青,你其实心中根本没有杨羽裳!你若想念杨羽裳,就不会屡次放弃大好的机会,推三阻四的不去香巴拉!”
飞雪听到杨羽裳三字时,向狄青望来,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乎也有着质疑之意。
狄青闻及“杨羽裳”三字,心中大痛,良久才道:“你错了,心中有没有一个人,不必总是提及在口中。我心中有没有羽裳,无须向你来证明,只要羽裳明白我就足够了!你若诚心和我合作,就让我先见唃厮啰再说。”
飞鹰冷冷道:“你想去送死,可我不想这早就死。既然道不同,你请下车吧。”
狄青转望飞雪道:“飞雪,我们走。”他才要挣扎起身下车,不想飞雪回道:“你要走就走吧,但我不会走。”
狄青一怔,不待多说,飞鹰已大笑道:“狄青,就算飞雪都看穿了你虚伪的面目,不肯和你一起了。”
飞雪神色依旧,并不多言。但谁都看出,她话已出口,就难以改变。
狄青神色有分焦急之意,劝道:“飞雪,你听我一句,跟我走吧?”
飞雪仍旧沉默,飞鹰一旁冷淡道:“你连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全,明知有救治心爱的女人的机会也不去争取,谁能放心和你在一起?”
狄青霍然扭头,怒视飞鹰道:“郭邈山,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如你这般不择手段,有些事情是有些人必须担当的!”
飞鹰一震,不由倒退半步,嘴角微跳,眼中满是惊奇诧异,半晌才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狄青目光闪动,只能凝望着飞鹰的一双眼,一字字道:“郭邈山,你不真的以为没有人知晓你的恶事,你也不要真把自己标榜的至高无上,你区区一个叛逆的盗匪,无恶不作,难道会有人放心和你在一起?”
飞鹰目光锐利如针,阴冷的望着狄青,许久才笑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郭邈山?”他这么一问,无形中就已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狄青讥诮道:“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时,就故弄玄虚,说和我曾经见过,要为郭大哥报仇。你只以为我早就忘记了你,可是飞龙坳一战,经历过的人怎么忘记?当年飞龙坳一役后,你和王则、张海三人离奇失踪,再也没有下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