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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也在望着狄青,似乎变成那盈盈的笑脸,狄青久久望着那明月,似乎痴了,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明月照幽情,清风开长襟。
范仲淹身披长衫立在大顺城的山腰处,望的是贺兰原的方向。他目光当然过不了蜿蜒横山,但他的一颗心,一直追随着出战的兵士。
庞籍站在一旁,轻叹道:“范公,你这些日子睡的少。该做的都做了,眼下只能等消息,不如早些休息吧?”
范仲淹双眉微蹙,目光远望道:“我还有很多日子休息,可很多人有可能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难以安睡。”突然转头望向庞籍道:“庞大人,你经常回京城,眼下京城如何了?”
庞籍缓缓道:“圣上自从立曹氏为后,曹皇后对圣上多加鼓励,圣上有感大宋积弱多年,励精图治,始理万机。据我所知,圣上已准备变革,只要我等能在西北大败元昊,再推行变革,除大宋之弊端,可望国兴!”
范仲淹感喟道:“当初太后仙逝,圣上不理朝政,沉迷美色,随后又废郭皇后。我只以为他蓦失束缚,也无压力,在美色中不能自拔,难亲国事,是以执意反对他废后,不想会有今日的局面。看来……我错了。”
庞籍摇头道:“范公,你没错,若没有你当初的执意反对,群臣也不会请他立曹氏为后。圣上本来想立尚美人的,此女狐媚多蛊……幸好有范公坚持,估计圣上也怕群臣非议,这才会立曹氏为后了。”
“往事莫提了。”范仲淹长长舒了口气,欣慰道:“西北有狄青,迟早会如曹将军般大放光芒。狄青出战,我并不忧心……”
“范公忧心的是韩公的泾原路?”庞籍缓缓道:“其实韩大人用意也是好的……”
范仲淹摇头道:“用意好的人,不见得能做好事,害人说不定更多……”话未说完,有兵士赶来,递过军文。
范仲淹接过军文,借火光展开一看,脸色微变。
庞籍一旁问道:“范公,怎么了……可是泾原路有变?”
范仲淹皱眉道:“元昊大军过三川寨逼近怀远城,大肆掳掠,韩琦命任福兵出六盘山,给元昊迎头一击。”
庞籍接过军文看了半晌,突然蹲下来在地上画道:“怀远城东北有三川寨,西有德胜寨,西北就是羊牧隆城。怀远城的东南,尚有笼竿城、张义堡两地依据六盘山建立。这五地均是我军控制,元昊攻怀远城不克,命夏军南下,已四面为战!”
范仲淹只是“哦”了声,眉头锁紧,似在想着什么。
庞籍抬头望过去,不解道:“韩公见这形势,命任福依据地势,出兵六盘山,靠这五地为后盾,对入围的夏军展开追杀,看起来并无不妥呀。”
范仲淹忧心忡忡蹲下来,望着庞籍画的地图,良久才道:“这段日子来,韩琦招兵买马,在泾原路的镇戎军囤积了不下五万的兵力,再加上五地的守军,最少有八万之众。”
庞籍点点头道:“范公说得不错,据韩琦的消息,入寇泾原路的夏军,不过两万。”
范仲淹沉默许久才道:“这一仗元昊已准备很久了。”
“那又如何?”庞籍安慰道:“范公,韩大人虽狂傲些,但毕竟很有才华,这仗以多战少,又在我宋境内,应该不会有大事。”
范仲淹反问道:“三川口一战,何尝不是在我宋境开仗?韩大人兵虽不少,但很多是临时招募,能有多少作战能力,实在堪忧!庞大人,元昊孤军南下,兵家大忌,元昊身经百战,用兵狡诈,这么做……难道你从未想过,其中有问题!”
“或许……元昊也有些大意吧。”庞籍的口气中明显有了不自信。他知道,元昊绝非是个大意的人。
范仲淹叹息道:“元昊若真的大意倒还罢了,但这人怎么会如此大意?据我所知,他甚少骄傲,骄傲的素来都是没有本钱骄傲的宋军。元昊既然敢让铁骑进入我军的包围中,不用问,他是有自信再冲出去。只盼……”他话未说完,有兵士奔来道:“范大人,狄将军加急军情禀告。”
范仲淹心头一沉,接信一观,脸色剧变。
庞籍也是凛然,急问:“范公,狄青出兵不利吗?”
范仲淹有些失神的将信交给庞籍,眼中已有深切的哀伤之意,“狄青已有了确切消息,贺兰原这些日子出兵十数万直奔泾原路而去。韩琦信中说夏军只有万余的兵力,那其余的兵力,在哪里?”
庞籍闻言,拿信的手也忍不住的剧烈震颤……
泾原路上,古道烽烟起,兵戈铮铮鸣。晚霞如血,如烽火般燃着清空。
元昊正立在瓦亭川的东山上,望着孤云远山、暮霞千里。
瓦亭川不在夏境,就在羊牧隆城南。元昊不是赵祯,在赵祯企盼西北安宁之际,元昊已兵行险峰,马踏横山,疾驰入了宋境。
兵锋汹涌,半天的功夫,羊牧隆城外,杀气横空。
元昊悠闲的立在山巅,见那最后一丝夕阳沉入了天际,还是屹立不动。
元昊无疑也是个孤单的人。
陪伴他的,只有孤单的轩辕弓、五彩的定鼎箭。
天地虽失色,五彩的穿云箭在暗夜中,仍旧泛着淡淡的光辉。
那五枝箭本来神鬼莫测,就算在轩辕弓前,也不失犀利的本色。
但长弓羽箭终究遮掩不了立在山巅上的那个人。
元昊依旧黑冠白衣,依旧容颜不改,眼眸仍旧燃着炽热的大志,但他无疑也是个落寞的人。巅峰之上,难耐孤寒。
脚步声响起,一人有些气喘的到了山巅,说道:“兀卒,有新军情禀告。”
元昊头也不回道:“说!”
那人道:“我大军径直杀到羊牧隆城下,命千余铁鹞子守在城外。羊牧隆城守将王珪派出通信的游骑,已被我们悉数剿杀。我军诱敌之兵万余,从怀远城转战张义堡。任福带三万宋军,兵出六盘山,从怀远城一路南追到张义堡,如今屯兵笼头山前,多半准备明晨与我军一决胜负。而武英、耿傅带宋军紧跟任福,就在笼络川接应,也有过万的兵马,他们对我们诱敌之军已形成了绞杀之势。”
元昊手指屈伸,节律如乐,他有些遗憾道:“中书令,看起来任福已认定此战必胜了。我本来以为,任福会直趋羊牧隆城,断我军的归路。看来我还是高看了他。”
来禀告军情的正是夏国的中书令张元。
张元是中书令,如果是在宋廷,也算是两府中人,但宋廷两府中人,少出汴京,只会在花前月下。张元不但出了夏都兴庆府,而且在宋境攀上这山巅,没有丝毫怨言。
张元微笑道:“任福白豹城一战后,心高气傲,不听人言。他眼下有恃无恐,认为四方都是宋军的堡寨,身后又是武英的兵马,就算不能胜,也有后路可退。不过他没有想到过,兀卒早率精兵十五万来到泾原路,就在这里等他。而他依赖的堡寨,到时候只怕可望不可及。”
风起云卷,天边不知何时涌起浓云,盖住了苍山,天地间满是肃杀之气。
有小雨淅淅沥沥的下,元昊手指在小雨中跳跃,如同个轻快的雨滴,“我们虽收买了宋军的西路巡检常昆,让他谎报军情,使韩琦、任福等人相信我军南下的兵力并不算多。但我们也只有一天的机会,迟则生变!”
张元道:“任福高歌猛进,命手下只带一日的口粮,明日就已粮尽。”
元昊握掌成拳,双眸凝视着右手,平静道:“那好,传令下去,命窦惟吉所率灵州兵马,全力困住笼络川的武英部,务必不放一骑过来!命洪州都统军克成伤扼住前往张义堡、笼竿城的道路,绝不能让任福回去!任福兵败,无法过笼头山,三路不通,必定退守羊牧隆城,我就在城外等他!”
元昊没有多说什么,但眼中满是决然,似乎已料定任福必败。
他有什么底牌,能这么有恃无恐?
张元思索道:“但羊牧隆城的王珪也是骁将,多半会出兵支援。兀卒不能掉以轻心。”
元昊哂然不语,轻轻拨了下弓弦,只听到“铮”的声响。
那声响如铁骑踏关,兵戈锋行,杀机已显。
他的用意很明显,来援救的是骁将也好,骠骑也罢,他照杀不误!
见张元并不退下,元昊缓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呢?”
张元犹豫片刻,说道:“刚得到最新的消息,狄青烧了贺兰原,杀了那里的正副军主破浪兵和谠珥千战……他烧了贺兰原、毁了铁门关,已兵进宥州!”
元昊手指在箭簇上缓缓摸过去,停在银箭之上。
银箭泛着淡淡的白光,当初他就是用这枝箭,射杀了吐蕃三大神僧之一的金刚印。
他是不是想用这枝箭对付狄青?
元昊知道镇守贺兰原的是山讹,可狄青竟轻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