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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平静道:“他当然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了。”
狄青苦笑,已叫了一壶藏边的青稞酒,品尝着那酸中带甜的滋味,飞雪竟然也在慢慢地喝着酒,眼中出现种缅怀的思绪。
如今西北元昊势力已雄,隐约有与契丹、大宋分庭抗礼的架势。
这时元昊的地盘,北有契丹,东有大宋,西有高昌、龟兹,南有吐蕃、大理等国。因为兴庆府汇聚天下百姓,又因受大宋影响,城池建造格局如唐长安、宋汴京般,这里有太白居,这里有青稞酒,只要汴京有的,这里竟然也模仿个十成十。
狄青心道,“看飞鹰踌躇满志,似乎对刺杀元昊胸有成竹,他约我在这里等候,究竟是何打算呢?”
原来狄青、飞鹰定下了刺杀元昊的计划,狄青就和飞雪先往兴庆府,飞鹰却负责筹划其余的事情。
至于单单,终究还是留在了飞鹰的手上。单单甚至连反对不满的表情都没有,她好像已认命。
飞鹰向狄青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对单单如何。狄青做不了太多,只希望飞鹰真的能够言行如一。
可狄青到了兴庆府,下一步如何来做,还是一片茫然。
“飞鹰让我在这里等候,可是……你到底想要带我去哪里?”狄青唏嘘道。要不是因为飞雪,他也到不了沙漠,更不会来到兴庆府。人生总是不经意的一个转折,就能掀起滔天波浪。
飞雪道:“到了那地方,你自然知道。”
“可我现在不能和你再出兴庆府。”狄青为难道。
“我知道。”
“我这次的行动,其实连一成把握都没有。但是我一定要出手。”狄青坚定道:“郭遵是我大哥!”他不再需要别的理由,这一个就足够了!
“我知道。”
“我很可能会死在兴庆府……”狄青神色悠悠,他在想,羽裳若知道他的行事,不会反对。“人总有一死的,我并不在乎。可无论事成或者不成,这里多半会乱,你若能告诉我要去的地方,只要我不死,我爬也会爬去。我这一生,欠三个人的情,一个是你的,一个是郭大哥的……”
他欠的第三个人,当然是欠羽裳的,但他不必说出。那种情,他注定要用一辈子去还的。
飞雪双眸凝望着狄青,并没有问第三个人是谁,“我只想告诉你,只要你不死,我会极力的带你前去那个地方,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可你若是死了,何必知道太多的事情呢?”
飞雪的意思也很明了,人死如灯灭,不必知道太多的事情,徒乱心意。
狄青尽一碗酒,不再多言。
飞雪反倒再次开口道:“你知道飞鹰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如何下手刺杀元昊吗?”
“我不知道。”
飞雪讥讽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孤身到了兴庆府,听从飞鹰的安排去刺杀元昊?”她并没有再说下去,但显然觉得狄青太过莽撞。
狄青突然笑笑,“我只知道,飞鹰和元昊是敌人;我只知道,就算没有飞鹰,我也要来兴庆府;我只知道,有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我当然可以不来,可我以后会后悔。”
“你这和赌有什么分别?”
狄青望着酒碗,那微黄的青稞酒映出截然不同的脸,可照出同样忧郁的脸庞。
“年华”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颜,可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性。
“人生不就是在赌?”狄青惆怅道:“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在赌,选择对了,就赌对了,选择错了,就会赔点东西出去。更可悲的是,很多人别无选择。”
飞雪平静的目光又有了波澜,良久才道:“那我只能告诉你几件事情。第一,虽然都在赌,但有人一辈子都在赢,因为他考虑的多。第二,我不会陪你赌。”
“第三呢?”狄青问道。
飞雪已站了起来,冷冷道:“我要告诉你的第三点就是,飞鹰的确是元昊的敌人,但敌人的敌人,不见得就是你的朋友!所以这次你若不死的话,我会再来找你,但你为郭遵,我却没有理由陪你去死。”她说完后,转身离去,片刻间,已不见了踪影。
狄青陷入沉思,在考虑飞雪的用意,也在思索着飞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有几人已走上了酒楼,一人大呼小叫道:“酒保,快些准备好酒!再办一桌上好的酒席来。”
狄青听那声音有些耳熟,斜睨过去,心头一跳,血往上涌,差点握裂了酒碗。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他认得说话的人叫做高大名,本是京中侍卫,而他身后一人,眼高于顶,神色倨傲,正是延州都部署夏守贇的儿子——夏随!
夏随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肆无忌惮?
夏随并没有留意狄青,他也根本想不到狄青会到了兴庆府。听高大名大呼小叫,夏随皱眉道:“大名,小声些,这里是兴庆府……”
高大名陪笑道:“这里虽是兴庆府,可夏大哥不是比在京城还风光?”
夏随面有得色,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举目向长街望去,眼中带着期盼之意。
狄青为免麻烦,出门的时候并未带刀,四下望了眼,见夏随身边跟着高大名、厉战、宋十五和汪鸣四人,心中冷笑。高大名这几人当年都是夏随的死忠,甚至曾想引狄青入彀,这次显然和夏随一起投靠了元昊。
他已知道,夏氏父子投靠了元昊!
他也隐约知道,三川口宋军惨败,就是拜这父子所赐!
狄青心中杀机已起,但还能保持冷静。他的目标是元昊,如何杀了夏随而不打草惊蛇是他需要考虑到事情。
狄青思索间,宋十五谄媚道:“夏大哥,这次令尊和你都立了大功,可兀卒虽重赏了令尊,但只给夏大哥一个指挥使的职位,未免太过轻视了吧?”
狄青心中暗恨,元昊为何要重赏夏守贇?还不是因为当初延边最大的内奸就是夏守贇!
延州惨败,郭遵身死,万余宋军的冤魂,都是因为夏守贇的部署!
狄青已准备动手,突然听汪鸣道:“好戏在后头呢。这次野利王要夏大哥到此等候,说不定就要提拔夏大哥呢。”
夏随叱道:“莫要乱说,若被野利王听到,那可不好。”他虽是斥责,但脸上满是得意,显然这个消息不假。
狄青一凛,知道野利王就是龙部九王之一的野利旺荣,是元昊手下的重臣,他要见夏随?他为何选在太白居见夏随?
狄青压抑住冲动,因为听到楼梯口又有脚步声传来。一人随后出现在楼上。夏随扭头望见,慌忙站起迎上去道:“原来是监军使大人,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来呢?”
狄青见那人身形剽悍,双眸迥然,暗自琢磨此人的来头。他知道元昊为便于对五军管理和调遣,仿大宋的“厢”、“军”设置,以黄河为界,将全境划为左右两厢,下辖十二监军司,监军使就是监军司中的官员。而野利王野利旺荣就统领左厢明堂军司众,因此位高权重。
这次野利旺荣带部下回来,多半是因为元昊称帝在即,所以回都城协防?
狄青正琢磨时,那监军使道:“王爷偶染风寒,不能来了。”
夏随满是失望,可还装作关切道:“那卑职……倒想去看望王爷呢。”他和父亲夏守贇当年是太后的亲信,后来宫变事败,虽说圣上说不再追究,可夏家父子随后就被明升暗贬到了边陲。夏守赟老谋深算,当然知道天子在算账,心中忐忑,只怕有一日赵祯会反目。夏家父子心一狠,这才投靠了元昊,当年他们在京城呼风唤雨,这时虽对个监军使,仍是不敢怠慢。
监军使道:“不用了。不过王爷已保举你入卫戍军。调令这几日就会下来,你好好的准备吧。”
夏随大喜道:“多谢王爷提拔,多谢监军使大人。”他知道卫戍军就是京中御围内六班直,是五军之一。御围内六班直和大宋班直一样,那是元昊的亲信才能入内充任,待遇好,地位高,一直都由党项人充任,没想到自己也能在那里立足。
监军使哈哈一笑道:“不用客气,不过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谢谢王爷。”夏随迭声应是,监军使又和夏随客套几句,告辞下楼。
夏随恭送那人下楼,等回身后,脸上难掩喜意。高大名已叫道:“夏大哥,你这次可发达了。到时候……莫要忘记提拔兄弟们。”
夏随笑的嘴都合不拢,“一定,一定。”
几人才要落座,又听身后脚步声起,都转头望去,见一戴斗笠的汉子走了上来。夏随见那人不是监军使,也不在意,才待让酒保上菜,不想那汉子径直到了夏随等人的身前。
夏随感觉对方来意不善,霍然站起喝道:“你做什么?”
那汉子半张脸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