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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早会离开的。只是人在无助时,对熟悉的事物会分外依赖些。他没有开口,她便故作不知。
侧身躺在床上,环抱住身子,腹中胎儿动了一下,静静等待着它平息下来。
这已经是漫漫长夜中,她唯一可以汲取到的温暖。
模模糊糊睡去的时候,她已经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
一出房门,她便怔住了。
庞统斜倚着紫藤萝下的青石,手里转着一管碧玉箫,紫衣乌发,神清气爽。
见她怔怔发愣,眼角斜飞过来,拉长了懒洋洋的腔调,“。。。。。。早。”
日影已到紫藤架上,燕脂默然,忽略了他的嘲笑,心中还是有几分欢喜的。
他既然回来了,昨夜必然是去打探消息了。
桌上有夏记的水晶包和豆腐花。这一家的早点是极有名的,买包子的人能排出半条街。
用了两个包子,喝了半碗豆花,虽然没有呕吐感,燕脂还是放下了筷子。
瞪着庞统吃完,燕脂轻轻开口,“昨晚。。。。。。你去哪了?”
庞统眯眯眼,伸出两根手指,“好消息,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燕脂静静看着他,“自然是都要听。”
“好的那一个,九州清晏殿的那一位没有死,今天上早朝了。坏的那一个,燕府被抄了。”
“不可能!”燕脂猛然睁大了双眼,面带寒霜,死死盯向庞统,“不可能。他一向对爹爹信任有加,止殇手中又有黑家军,即便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可能对燕家下手!”
庞统挑挑漂亮的眼角,慢条斯理的开口,“那么,他便是想要引你出去。”
燕脂喘了几口气,狠狠一按神庭穴,拼命将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冷静,冷静!
心里暗暗有这样的预感,若不出事,止殇早已联系上她。
不知不觉,牙齿咬破了下唇,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皇甫觉,皇甫觉!
她一言不发,起身便向屋里走去。
庞统皱皱眉,起身拦住了她。燕脂毫无表情,“我不会冲动的,我出去于事无补。”
庞统的脸色反常的严肃,“事情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内九城已经实行宵禁,当官的晚上全部躲在家里,封的不仅燕家,还有萧家。我明天再去打探。”
他稍稍放缓了语气,“你该对它有信心。”他的视线扫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它可是天朝第一个正式的皇子。”
眼睑垂下,遮住眼中闪过的光芒。那个男人,从来只知不择手段,论无耻不下于他,很难指望心中会有骨肉亲情。
只是,她的脸色苍白淡漠,唇色已经浅淡的像开败的海棠,不由自主便想说些明明不以为然的话。
燕脂勉强笑一笑。
信任他吗?若真还能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信任,又怎会在他尚未清醒之际匆匆离开?
有过的裂痕再怎么弥补都会有痕迹,她能倾心相救,却不能再盲目的爱。
庞统第二晚果然依言出去,燕脂守着窗,静静的等着。
庞统回来的很晚。
燕脂进来时,他正在用牙咬绷带,见她突然进来,诧异的一挑眉,随即笑道:“正好,神医在此。”
他的伤口很深,斜斜从背后的肩胛骨掠到脖颈处,伤口周围的肉都撕裂了,翻卷着露出森森白骨。他应是侧身避了避,若不然,这一箭便会洞穿他的喉咙。
燕脂沉默着打量他的伤口,伤口太深,必须缝合。
“怎么伤的?”
“绕到你家后宅,正撞上一条疯狗,直接就是一冷子箭。撕——操、你、祖、宗。。。。。。”庞统俊脸抽搐,整个后背猛地绷成了一张弓,桌面硬生生的被抠出一块,整个人几乎抽过去。
最纯的烧刀子一壶全浇在了背上,肌肉下意识的抽搐时,针已扎下。
头号的缝衣针,长长的牛筋线,手气针落,行云流水。
汗珠一颗颗滚出来,马山被棉布吸取,女神医脸上甚至有了淡淡笑意,“贫嘴,该打。”针抽出来时带出了长长的肉丝,马上又听到长长的吸气声,“顺便告诉你,下次再遇到能射出惊神箭的狗,能滚多快便滚多快。”
庞统已经剩下倒气儿的份儿,哼哼道:“你家的狗?”
燕脂利落的收线,“我爹爹的死士。”
钧天还在,爹爹就绝对不会有事。
利用手头的药材捣了药泥敷在伤口上,重新系好绷带。燕脂慢慢蹲下,直视着庞统的眼睛,轻声说道:“。。。。。。谢谢你。”
这个男人,她与他从未深交,却从第二面开始,一直在救她。
庞统哼了一声,别开眼,恶声恶气的说:“谁稀罕。肚子饿死了,准备把你三番两次的救命恩人饿死吗?”
燕脂无声的微笑。
终于有了第二个好消息
☆、118第 118 章
她做的饭不会很好吃。
清水面条;面有些已经成了糊糊。她尝过了;果然是寡然无味。在厨房很是踌躇了一番,终是没有再去打扰那对老人,端着出来。
庞统很是嫌弃的看着她。
她面色不改,淡然说道:“养伤期间;应该吃的清淡些。”
他鼻子里哼哼了一声;竟然没有再开口;将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燕脂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迷迭草的药效便上来了,庞统精力渐渐不支。
感觉到他似是恼怒的瞪她一眼;燕脂替他将棉被拉好;柔声说道:“你需要休息。”
她确实很急,只是这一点时间;她还是等得起的。
只两个时辰,庞统便醒了过来。他底子好,伤口只是略略红肿,并没有发烧。
昨夜,他去了户部侍郎关朝兵的家,关朝兵最宠爱的十房小妾是他的老相好。
小娇红许久未见他,惊喜之外拼命痴缠,耳热情浓时,便被他探出不少的消息。
“。。。。。。萧家的痨病鬼亲自带人封的燕府。。。。。。好人。。。。。。你动一动。。。。。。嗯。。。。。。冤家。。。。。。搜出好多金银。。。。。。数十辆密封的马车。。。。。。许久没来。。。。。想死人家。。。。。。坏哥哥。。。。。。。萧家好不得意。。。。。。圣旨接着到了他们家。。。。。。死老头说杀了好些人。。。。。。他昨日上朝。。。。。。一直没回来。。。。。。好哥哥。。。。。。你不用急。。。。。。。”
从小娇红那里出来后,他便去了长宁侯府,大门上的封条刚撕,里面却空无人影。不但燕止殇不见,他的娇妻侍妾,丫鬟仆役竟都似从人间蒸发了。
他心下狐疑,却还是去探了延安侯府。
那人箭下应该是留情了,若不然他恐怕没命回来。
捡着紧要之处与燕脂说了,她很专心的听,阳光侧照在脸颊,肌肤冰雪透明,清丽无铸。
他不露痕迹的将视线移开。
燕脂的心思动的飞快。燕府出事应该是太后下的手。她还是动手了,却败在皇甫觉突然苏醒上,萧家垮台了。止殇应该不在京里,他的铁甲军在河南朔方。军队在手,即使是皇甫觉,也不得不顾虑。
只是不知,娘亲和嫂子在哪儿。
她断开药碗,望着庞统慢慢开口,“钧天是一流的刺客,追踪潜行尤妙,他一定能找到这儿。庞统,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庞统眯眯眼,斜睨着她,他无害时极像慵懒的猫科动物,“甩了你这个麻烦,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燕脂嫣然一笑,清冷的容颜如碧海银波,泠光乍破,缓缓流动,她想了想,“你即便不说,我也能猜到你背后之人所谋不小,你既已叛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很易。凤凰非梧桐不栖,你这样的人才,我们雪域是拍手欢迎的。”
庞统索性闭上了眼睛,懒懒说道:“我只爱在山野村间,勉勉强强的做只野鸡,领着我那群草鸡过日子,逍遥快活。”
燕脂眼里闪过忧心。她与庞统相处时日虽然不久,却知他不羁下敏感细腻的一面,极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再劝也是无益。
她叹了一声,将默好的口诀与他,“这是我自古籍得到的法子,你照着它在日月交替时行功两周天,那姹女神功却是不能再继续修行了。”又递他一个玉盒,“里面有三枚火芝玉髓,若真有危难关头,或许能救你一救。”
庞统将纸笺拿了过来,扫了两眼,收在了怀中,却未要那玉盒,嗤道:“这劳子灵药,我不稀罕,你自己留着吧。”
她身子不好,素日在宫中便要延医用药,能让她贴身带着的,想必是救命之药。
燕脂放到他面前,笑道:“医者眼里最容易的便是药了,你若是不要,岂不是还要难为我费别的心思吗?”
不待他再推辞,她已站了起来,目光盈盈,深深望他,语气很是认真,“君之高义,永不敢忘;与君一别,各自珍重。”
庞统没有说话,竖起手指晃了晃。
钧天永远不会在有光的地方出现。
燕脂看着几乎与凤尾桐融为一体的身形,并没有惊讶,缓缓启齿一笑,“钧天,好久不见。”
黑衣男子相貌普通,眼神沉默坚忍,“小姐好。”
钧天带来的消息跟燕脂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太后软禁了皇甫钰,萧禹奉懿旨查了延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