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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娇百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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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灵柩就放在寝殿正殿中央,罗汉床上,安置着红缎子坐褥和靠枕;灵桌上覆着素底绣花桌帷,供着的是香炉,一对蜡扦和一对白玉灵花花瓶。
灵牌两侧,香烛高烧。
各宫妃嫔陆陆续续地来,香炉里,插了一拨又一拨香,有的还没燃尽,便拔出来,换了下一批。景宁踏进门槛,正看见璎珞从桌上取了三支,凑近烫金红烛点了,递到钮祜禄·东珠手里。
青烟袅袅,她执香拜了三拜,然后插进那香炉,可炉内香支太多,不断有火星儿落灼在手背上,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一下。
“娘娘,让奴婢来吧!”
璎珞贴心地走上去,却被东珠拒绝了;她抬眸,有些痴迷地看着那檀香木刻的牌位,凝神间,魂不守合。
“钮祜禄姐姐,”佟佳·仙蕊过来扶住她,柔声劝慰,“保重身子才是。”
东珠眸光黯淡地朝她点了点头。仙蕊殷勤地将她搀扶到西侧,再抬头,正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景宁,目光相触,仙蕊愣了一下,转瞬牵动唇角,漠然笑了笑。
景宁则回给她一抹恭敬的敛身。
后宫漩涡,每个人都在粉饰太平。就如方才四目相对,一刹那,那真相早已在各自眼中翻滚了个遍。可又能如何呢?逝者已矣,真相亦殁,泉下有知的人,再来计较这世间种种,怕也理不清孰是孰非了。
灵堂的供桌上燃有一盏油灯,时时加油,不使熄灭,号为“长明灯”。
弹指红颜老,皇后卒的这一年,年仅二十二岁。她曾母仪天下,守着绚烂华装,守着那一顶辉煌凤冠,在寂寂宫闱中过了十年。如今,富丽堂皇的储秀宫里,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一片白,属于赫舍里·芳仪的尊荣,已随生命消亡,烟轻云淡。
也许,几年后,这里便会住进另一个女子,有着同样傲人的家世,同样尊贵的头衔;那时,将再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姿色平庸的寂寞女人。
佛龛有灵,或许会将因果孽缘一一清算。可昔日投毒、咒害她的人皆在场,那死后化作的一缕枯魂,怕是早随着缭绕香雾散了吧。这便是后宫,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皇上驾到。”
门外,有太监冗长尖细的唱喏。
殿内妃嫔和宫人皆敛身迎驾。殿外的广场前,跪了一地身着缟素的奴婢,在皇上踏进二进院之时,开始了哭天抢地的恸哭。
妃嫔们也跟着抹泪。
景宁低下头,眼见那双云墨缎龙靴从眼前踏过去,又停在了灵柩前,半晌,才有一个低沉阴郁的声音,让众人起身。
他是回乾清宫修整过的,换去了一身月白锦缎长袍,此刻一袭皂色十二章纹蟒袍,显得整个人越发疏离冰冷,薄唇抿着,深邃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着桌案上的灵牌,怔怔地出神。
“万岁爷,请节哀。”
李德全走上来,将香点了,递给他。
这时,有嘤嘤的啜泣声,从殿西侧一角传来,却是安贵人李芳沁扶着格子架,掩面而泣。
在场诸人心照不宣,一片唏嘘不已。皇后死了,靠山随即倒塌,她理应是悲痛的;或许,她该是赫舍里皇后死后,唯一为她真心流下眼泪的人。尽管,有一半是为了自己……


吊唁
五月初五,皇后的灵柩被安放在了紫禁城西侧的寿安宫。
每一日,皇上都会去吊唁。
也是在寿安宫,景宁第一次见到了纯妃的兄长,声名赫赫的九门提督隆科多。
按照宫中规矩,外臣不得入宫苑,未经诏命,更不得擅自会见宫妃,此时,连隆科多却出现在了寿安宫皇后灵堂里,不能不说圣宠之丰隆。
他曾在三藩与皇城之间摇摆不定,后因皇上恩威并,决意保卫京畿。这样的人,筹算智诈,浑谙官场之道,该是内敛深藏,不料见了,却是如此的年轻丰茂。
踏进朱红的门槛,就看见那君臣二人驻足在曼柩前,一个负手沉吟,一个长身玉立,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辉煌的橘色。
景宁走过去朝他二人敛身揖礼,隆科多愕了一下,转瞬向她也行了个礼。
“怎么来的这么迟,李德全说你未时过来,这眼看申时都块过了。”玄烨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如水,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修长有力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辗转摩挲了两下。景宁肩膀僵了僵,随后,抬眸朝他嫣然一笑,那笑容很美,宛如梨花融雪,灵韵多情,就连一旁的隆科多都跟着晃了晃神。
“臣妾让皇上久等了。”她从善如流地答道。
“无妨,是过去皇祖母那儿了吧!若是被耽搁,下回记得逮个人告诉朕一声即可。”黑眸里含着一丝丝的笑意,更像是温柔地轻哄,说话时,气息吹拂过她的耳际,苏苏麻麻的热度。
隆科多见遮光景,更愕了,随侍多年,从没见过万岁爷对哪个女子上过心,不由就想起自己的妹妹,眸光黯淡了一下。
景宁却被他突如其来的柔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外臣面前,他何时情绪这般外露过?这么不吝张扬对宫妃的宠爱,她怕是荣幸地享受到了第一次。
玄烨也不再逗她,眯起黑眸,转头看向隆科多,道:“派去南疆的人回来么?”
隆科多点点头:“派去的是臣的心脏,擅察言观色,据他说,平南王似乎很关心皇城这边的安危。对平叛之事,他也一口答应了。”
“是么,”玄烨淡淡地睁开眼睛,“那他有没有说,何时出兵?”
“这个……”隆科多有一瞬的犹豫,顿了顿,缓缓道,“平南王没说具体发兵的时间,但著他有意拖延,陛下可搬出有违诏命、拖延战机的罪名,将他捉拿回皇城问罪!”
“有违诏命,拖延战机?”玄烨好笑地看着隆科多,“平南王镇守山东十余年,民望极高,单单就是这两项,恐怕还不足以将他定罪。”
南疆是块心病,就像那梦魇,每每午夜梦回,让人坐立难安:一个平西王,一个靖南王,一个平南王,养兵多年,尾大不掉。吴三桂和耿精忠是缺了心要与朝延为敌,也终是给了他一个铲除的借口,但这内里关链,却是平南王尚可喜。
可毕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观望中立,始终是不见免子不撒鹰。
隆科多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可还是万岁爷高明,早就洞悉了三藩狼子野心。若非尚可喜一直与朝廷通消息,三藩之乱必会更加棘手。”
釜底抽薪,再没有比这更高明的了……
“京畿营的八旗卫队准备得如何?”
隆科多躬身:“卑职已经将在南岭操练的戍卫调遣了京畿营,各部统领连着各宫门守卫也都换成了心腹之人。至于从京城到巩华城这一段的布防……”
他说到此,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地图,四处看了看,见没有桌案好放,便平摊在了地上,景宁垂眸看去,竞赫然是张军用地图。
“京城到巩华城要经过一段荒凉山脉,易守难攻,车队行至山脚下,那一处弯道便是这棋盘上举足轻重的‘劫子’,敌我双万恶战的焦点:臣担心,若是将南岭精锐全数派到京畿营来,届时,皇上的安危……”隆科多自有忧色地抬头。
玄烨睨下目光,眸中蕴着静水流深的笑。
独步单方自然不足以药到病除,可双管齐下,却会让他知难而退。
“兵家也云,被要取之,必先予之,朕就是要引出这条狐狸尾巴……”
语毕,他俯下身子,指点着地图上的标注,迷离的烛火照亮了他的脸,轮廓健美,修长白皙的指尖点着地图,每至一处,必是精密谨慎的布局。
景宁一直噤声未语,此刻看到他认真专注的模样,不由暗暗猜测这内里门道
等隆科多告安退下,外自的天色已经昏了下来。
寿安宫里没有太多伺候的宫人,除了守夜的宫婢,就只剩下了负责洒扫的太监,李德全早把内院的都违到了外院去。偌大的内殿灵堂,只剩下白幡招招,缟素灵花,满室的佛香缭绕。
迷宫殿是专为吊唁而设的,清净荒僻,却正好成了君臣密谈的最佳之地。
桌案上点着长明灯,灵牌孤零零地立着,红烛高烧,跳跃的烛火被明破灭,仿佛难以割台的执念,纠缠着黑烟,盘旋不去。
临出门,景宁过去点了三支香,聊以祭拜。
人死了,世上的一切再与她没了关系。沉浮百转,恩怨随烟,这灵牌上刻着的人曾被置自己于死地,不知现下,可愿意受她这香火。


情动
从寿安官出来,殿外夜凉如水,月光姣姣,投在扶疏花叶上,静静地照耀着夜色中的琼台御苑。
在灵堂内,景宁未发一语,却不代表没将那些话听进耳朵。平南王假意反叛、实则归属朝廷是毋庸置疑的,可让她惊心的是,为除掉三藩这颗眼中钉,他竟是苦心孤诣这么久。方才提及京畿营被偷梁换柱,似乎,更关系到了后宫安危。
“皇上怎么想起让臣妾过来的……”出了千秋亭,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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