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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娇百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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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倒是应景!”
凝碧涵翠的荷叶樽,精致通透,是前段日子他才赏的;她这儿也实在没有太好的器具,为了不委屈自己,只好将平日惯用的器物都照样子赏赐过来,倒与这宽敞却简单的寝殿格格不入。
“皇上……有心事么?”景宁微低着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了出来。
从一进门,她就见他的眉头蹙着,此时几杯烈酒入腹,那鬓间的寒气散了,可眉头还是微微锁着的。
目光有几分烫意地望过来,他黑眸深邃,却只是看着她,半晌不语;片刻,景宁转眸一笑,“是臣妾多言了。”
庙堂之事哪里是她能置喙的,况且,能让他为之忧思,定是家国大事,后宫妃嫔决不可僭越身份……她略微自嘲地笑笑,再抬首,眸中再次满含恭顺婉转,却正对上了他目光深深,那如墨的黑眸更甚雾霭寒潭,片刻让她晃神。
“朕确实有心事,你……愿为朕分忧么?”
喑哑的声音带了几分性感,被他灼灼的视线直直地凝视,景宁霎时脸颊一热,抿了下唇,垂首,轻语,“不知皇上被何事所扰,家国大事,还是心结愁绪?”
修眉微挑,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家国大事如何,心结愁绪又如何?”
“若是家国大事,臣妾可不懂,”她说罢,微微顿了一下,须臾,笑意潺潺地抬眸,眸中几分清亮,几许柔光,,“可若是皇上心中有愁绪难平,妾愿作一朵解语花。”
近在咫尺的脸,嫣然如花;他黑眸转深,看着看着,眼底渐渐浓郁出了一丝玩味,“是不懂,还是不敢……”
“后宫不得干政。家国大事属于金銮殿,是皇上的事,是众位肱骨大臣的事,并不需要女子来筹谋。”眉黛弯弯,她说得细语轻声。
他却笑了,笑得恣意优容,放下流连在她脸颊上的手,又实在看不得她这一本假正经的模样,使劲捏了一下她微翘的鼻尖。直到捏红了,才放开手。
“庙堂与后宫焦不离孟,你倒是忙着将自己摘干净!”
外面的天色逐渐昏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的,落了满满一院子。
景宁放下手中酒盏,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到窗棂边,随手将支窗木杆搭起,撬开了窗户一角,透进来几许凉意。
“是不是平叛的事情不顺利?”望着他笼在迷离光晕中的侧脸,景宁还是轻轻问了出来。
玄烨负手站在窗前,深邃的目光落在外面的桔树上,闻言,微微侧眸,“你倒是通透。”
未等她开口,他复又望向窗外,“现下朝廷分成了两派。强硬的几个贝勒亲王纷纷请战出兵,荡除祸乱;可兵部和户部的官员,皆是一味上书要朕遵从组训,安抚南疆诸王为主,动用武力为辅。说好听了,是萧规曹随,朕看来却是贪生怕死,苟且偷安。”
“那,皇上决定招安?”
顺应人心总不会有错,起码不会在开战之前,就在内朝引起内讧。
对那些主和的朝臣,她倒也能理解几分,贪生怕死也罢,苟且偷安也罢,这后面牵扯了多少人家的身家利益。三藩远在边疆,势力却渗入朝廷各处,否则,岂敢犯上作乱?朝廷不出兵则罢,动,则有断臂之痛,那脉络各处连着的人,绝不会坐视不理。萧规曹随是轻的,怕就怕,是内外勾结……
“留下来的积弊,总要规制的。”扶着窗棂,他摩挲了几下那严丝合缝的窗纸,眼中笑意敛了,却多了几分深邃幽远,“三藩功高兵强,长年来不断做大,势压朝廷,长此以往,朝廷就真的还不如一个封国了。既然祸根早晚要除,与其拖下去,不如快刀斩乱麻……”
后面的话,他没说。
但景宁明白,长痛,不如短痛,就像太皇太后说的,脓包捅破了,心里也就消停了。可出兵毕竟不是小事,就如南疆诸王造反,说到底,也是被撤藩所逼;早先决定撤藩的大臣们,如今人人自危,生怕成为安抚南疆的牺牲品。可他们毕竟都想错了,皇上想撤藩久矣,动手与否,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是时机问题,如今南疆反了,是正中下怀。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一旦兵戎相见,便是持久之战。届时繁华不再,怕是连南疆的百姓都会被祸及。”
“朕早就做好了准备。”兵祸起,必然焦土蔓延,可他既有心撤藩,便定要将藩王的势力牢牢钉死在南疆;不打碎那些瓶瓶罐罐,何来盛世升平……
“看来,皇上是势在必得。”
景宁静静地望着他,那黑眸,潋如雪,深如海,眼底碎芒离合,难掩风华。
他哪里用得上谁来宽慰呢?他早有了必胜的信心,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看得远,看得透彻。足下江山,秀丽如画,倾尽了三代帝王毕生的心血,他只会让它更加繁华。
雪整整下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雪后初霁,碧空如洗,天气寒了几分,呼入肺里,彻骨的凉。
昨日,是姜珥来长春宫看她。今日,景宁早早地就起了,梳了旗髻,带了青缎面的旗头,便穿着紫貂裘鹤氅出了门,取道千秋亭,去了延禧宫。
地上的雪被扫得大半,青灰色的方砖从雪里冒了头,露出斑斑驳驳的痕迹。越往延禧宫走,道两边堆积的残雪越厚,姜珥就住在延禧宫西侧殿的静怡轩,地方不算大,也是两进院的规制,同往的还有一个常在方氏。
内院的路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冰,景宁刚迈进门槛,花盆底儿的旗鞋踏在石阶上,脚下就是一滑,好在秋静眼尖手快,从后面扶住了她。
“主子小心,”揽住她的胳膊,秋静的目光落在景宁的绣鞋上,尖巧的鞋头上沾了黑泥雪屑,连红锦缎面上都湿了,“路这么远,主子为何不坐轿子呢?”
景宁回首,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
宫里,品阶低的妃嫔没资格坐轿子,唯有嫔以上的宫人才有内务府专配的软轿,她亦有一顶,虽是素帷小轿,在寒冷的天气却格外受用。换做平时,她定是要坐的,否则踩着旗鞋走在这湿滑的路上,只会刻薄了自己,旁人还会说她故作姿态。
可今日,却不适合……
不甚宽敞的小院,院子里栽了两株松树,虬枝苍劲,落满了残雪,孤零零的立在寒风里。墙角还有一块已经荒芜了的苗圃,残留着水腊球的根,灰褐色的一团,光秃秃的。
静怡轩里只有一个伺候的婢子,名唤珠儿,景宁和秋静走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天井边提水。
“我家主子来看姜常在,怎就你一个人?”
秋静走上前,帮她将木桶提了上来。
“宁……宁贵嫔……奴婢拜见宁贵嫔……”小丫头吓了一跳,片刻,才蓦地想起来见礼。景宁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让她起身。
“你家主子呢?”
“回禀宁贵嫔,我家主子刚去了钟粹宫,大概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宁贵嫔请屋里坐!”往日过来走动的宫人极少,姜常在喜静,又不擅长与其他妃嫔拉关系,久而久之,就越发冷清了;却不想,今日来了位贵嫔。
静怡轩内殿放了三个火盆,炭火是刚烧的,姜珥从储秀宫回来,踏进院子,就看见景宁坐在暖席上,双手缩在手操里,一张脸冻得嫣红。
“宁贵嫔驾临,有失远迎,贱妾知罪。”
她忙快走几步,进了门,还未将手中食盒放下,就朝着景宁躬身揖礼,却被她给轻轻扶了起来,“姜姐姐无须多礼,我来得突然,事先也没有知会姐姐一声,倒是唐突了。姐姐方才去了钟粹宫?”
姜珥见景宁盯着自己手上的食盒瞧,心里直怪珠儿多嘴,手忙脚乱地将盒子用红泥子布料遮了,扯唇笑了一下,掩饰眸中几许尴尬,“我去探望一个亲近的嬷嬷,最近她身子不好,便想说送些东西过去。”
“是储秀宫新提拔上来的沅嬷嬷吧!”景宁了然地调开目光,眸中笑意却冷了几分。




提点
皇后娘娘怀孕期间,为了不松散后宫规制,也提防着钟粹官那帮秀女不老实,特地将宫正司典正沅颐卓拔了上来。手段倒是有的,只是新官上任,排挤,盘剥,尽做些个欺负宫人的勾当,入钟粹官时日不长,刻薄的名声倒是传得很远。
这么大冷的天,谁会一大早跑那么远去探望呢?想她当初特地交代那些宫人不准找姜珥的茬,这沅颐居然不买她的面子,不知是否受了那李雅的挑唆。
“妹妹闲暇无事,便来了姐姐这儿,不知姐姐可否赏脸,与妹妹一同去御花园赏梅?”缓下神色,景宁不再往深处问,以免勾起她苦闷的情绪。
皎皎如月的脸,浅浅笑靥,眼鹿柔光几许,宛若荡漾起的涟掎,姜珥抬眸看她,一时竟有些失神。
“承蒙宁贵嫔赏识,贱妾恭敬不如从命……”
冬日的御花园,少了往日姹紫嫣红的绚烂,多了一分寂静萧索,步之所及,一片白雪皑皑。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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