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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永航朝二人扫过两眼,又看了看厅前已晕过去的锦儿,眼见目的已然达成,便顺势捡着台阶下了,〃嗯,娘说的是。〃
柔姬轻轻一笑,这一场戏方算落幕。
柔姬一回房,便亲手写了封家书,叫春阳带回相府,总盼着能取信于孙永航,让他对自己心意回转。而她自觉今日在前厅的一番说话,也是通情达理,心想孙永航必定会于稍晚对她好言好语相谢。
然而谁知,这长长一日,竟再未见着孙永航半个身影,连晚膳亦不曾一处用得。柔姬心中不豫,然而晚间仍是等着,一直等一直等,三更过了,四更;四更过了,五更。滴漏点点渗去,直到第二日青阳出云,孙永航依旧是彻夜未归。
柔姬心中失落,只觉对孙永航如此忽冷忽热的对待无从把握。然她心中虽是悲苦,却又不肯死心,一面急求父亲相助查探溶月的下落,一面又央着母亲,微言永航公务琐碎细小,不得施才。她满心里认定,只要溶月一有下落,只要女皇对孙家重新启用,他孙永航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再不至如此轻慢。
然而一日等过一日,纵有再大的耐心,柔姬也终于等得失望已极。每日,她几乎根本见不着孙永航的身影,而见着了他,也只见他匆匆地更衣去府衙。每次更衣时,他总是衣衫濡湿,胸前青苔斑斑。
起先,她不以为然,然而一日又复一日,整整七日都是如此,柔姬心中不由起疑。终于有一日,她逮了守着偏门的老林头问出了些话,心中顿时冷透。
她只道他镇日公务繁忙,哪里知道,他其实夜夜回府;她只道他夜宿公衙,哪里知道,他其实夜夜翻墙栖瓦,宁可在霜风更露下冻个一夜,也不愿回屋与她温存片刻。
原来,那所谓的柔情种种,不过是他在利用着自己,利用着自己的家声,利用着自己寻人,可笑呵!自己竟傻傻地任他百般利用,心中却还欢喜得很!
原来呵,他宁可守着那盏孤灯,伏在霜瓦上一夜,他宁可去专注于那抹已然背过身去的身影,也不愿看她一眼!连看她一眼都不愿呵!
柔姬狠狠咬着唇,心早似疼得麻了,然而待要狠下心来回去爹娘那边诉苦,她又狠不下心。她怕着,她怕这一说,便是连这番虚假的柔情便都不在。她怕,她发觉自己也只能守在这边等,等着他终有一日或会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然而,他会么?会么。。。。。。
天都西郊,直向原州济平去的地段多山,那儿有一处山头有个令官府甚为头痛的名号――〃牛头山〃。其实这牛头山论山势,也并无什么特异之处,主要是此山上还立着个寨,叫〃牛头寨〃。据说这牛头寨的寨主一脉还是前朝末年的武举,只因看不惯那些官吏贪酷,便一气落草,招募了些壮丁,便于此打家劫舍,专事劫富济贫。碧落立国后,也多次想招安,然而这牛头寨主见天下未定,也乐得山野逍遥,便全不当一回事。仗着朝廷新朝初立,需抚治四方,正是忙不开手的隙,这牛头寨依旧干他的营生。
十月初一,正是牛头寨大丰收的日子。这第三代寨主承袭了家祖的一身好武艺,为人心性豪爽,然而虽说人生得粗犷,但心却细,眼观得天下日益太平,也知道这么一寨子人是早不惯种田安户的,但好歹仍劝着全寨的人另辟生路,用寨中余财买下了附近几处山头,或种茶,或种竹,或种树,总是慢慢向正行上转。
然而,他也知寨中人是闲不住手的汉子,便定下了每逢十月初一,就许下山〃打猎〃。这一次,牛头寨劫的正好是一群人贩子。整一车子人,半数是女人,半数是孩子,全集在那儿哭。
那寨主虽是转向正行,但到底脾性仍在,一见得这种情形,当即就把几个人贩子给拿了,将一整车上的钱财尽数洗劫了。人是无用,大多放了,但眼看着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些平素惯于打家劫舍的人到底心动,任她们百般哭求,也到底掠了几个上山。
那寨主虽说是强盗出身,但因年幼时曾得过一个被劫上山的落难书生的施教,总也知些礼。因此,对于今日这个掳上来的女人也并不动粗,只是笑呵呵地替她松开了绑着的绳子,扶她往桌边坐。
这一扶,那寨主心中倒是寒了几分,只觉触手的身子骨甚是娇弱,又软又嫩,似是一折会断的,大异于往日在寨中所见的妇人。
那鬓发乱篷的女人见了一桌子饭菜,再顾不得什么,只拚了自己仅剩着点力气,扑向桌前。
那寨主唬了一跳,继而微微一笑,〃小心些!〃他半点不敢施力,轻轻托着她,让她趴到桌前。只见她一手抓起一只馒头便往嘴里塞,然而猛咬了一口,却是始终咽不下去,只噎在喉中。
寨主忙倒了杯冷茶给她,她劈手夺来就喝了,大抵是喝得急了,又是咳又是喘,而咳着咳着,她便热泪纵横,无声地哭起来。那寨主见她忽然哭起来,心头没来由地一阵疼,只手忙脚乱地在她身边乱转,又翻箱捣柜地想找条帕子给她擦眼泪,然而始终没能找着,他索性将自己的衣角一扯,〃嗤〃的一声,已扯下一条布来。他讪笑着将布递给女人,尽自己所能地轻言细语劝道:〃先擦擦泪吧!肚子饿了就慢慢吃,不要急。〃
那女人哭了一阵,终于由篷乱的头发中抬起脸来,泪痕洗出原本娇嫩的脸颊,隐隐透出几分花颜,赫然就是被人掠去卖了的溶月。
那寨主见到这样一双清泉似的眼睛,真是神也没了,魂也丢了,就只冲着她愣愣地发着傻,嘴边还一个劲儿地傻笑。
溶月这几日来虽吃了许多苦,但经着这样的目光总还是第一次,因此心下又有些恐惧起来,生怕眼神这人做出些什么,连忙挣扎着起来就往地上一跪,〃这位大爷!小女子名叫溶月,原是天都孙府里少夫人的一名丫鬟,只是在送信途中叫人打晕了,才遭这该天谴人贩子扣住!如今。。。。。。如今,大爷,我家小姐孤苦无依,爹娘早就不在身边,只剩下我一个,从小陪着长大,情同姐妹!大爷!溶月求求您了!您放溶月回去好不好?让溶月陪着小姐,照顾小姐。。。。。。大爷!您的大恩大德,溶月愿结草衔环地报答您!只求您能放溶月回去。。。。。。〃她边哭着,边猛磕头,每一记都是磕头出声。
这真把那个寨主急傻了,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扶,然而见她发了疯似地磕着头,又不敢碰她,只在那儿愁。好不容易,他实在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停下!〃
这一声吼,溶月果真停下了,然而整个人却是一晃,随即便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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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溶月再次醒过来时,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似的,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酸。她微有迷茫,不知身在何处,床是简陋的一块木板,被衾又硬又冷。她费神回忆了下,这才猛然惊起,一看自己,那一身虽脏却一直未曾叫人碰过的衣衫早不知去了哪里,而现在身上穿的,只是粗旧的中衣。
她。。。。。。她怎么了?难道。。。。。。
溶月心中一凉,忍不住滴下泪来。
这时,门〃吱哑〃一声被推开,逆着日光,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男子非常不谐调地小心端着一青花瓷碗药进来,药香阵阵,闻得溶月心头有些暖意。
〃咦?你醒啦?〃声音里透出无比的喜悦,〃呵呵,那老菜头的草根树皮还挺管用的!〃
看着他走近,溶月方看清他的长相,年纪约莫二十四五,一张国字脸,最逼人的就是那双霸气的眉,又浓又粗,看去就像是随时都能去找人打架一样。
那男子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将药碗搁下,又挠了挠头,〃嘿嘿,嘿嘿,喝吧!喝了你就会有力气了!哦!对了,你饿了吗?五婶熬了些莼菜粥。你要不?我去给你端过来。〃
溶月见他立起身,这才回过神来,忙唤住他,〃这位大爷。。。。。。〃
〃呵呵,〃那男子爽朗地一笑,那蒲扇大的手便一挥,〃叫啥大爷?寨里的兄弟都管我叫项大哥,你要唤我,也就这么唤吧!〃
饶是溶月心头有千重万重心事,在听得这几句爽利的话后,也由不住微微一笑,然而即笑即隐,她正色道:〃项大哥,您是溶月的救命恩人,溶月此身无以为报。。。。。。〃
〃哎!救你不是本意!我在山下一见你就中意你了!正好!我项成刚还未娶妻,你今后就在这儿住下!就是我项成刚的老婆了!〃那男子笑容大咧咧的,一派笃定。
然而这话听在溶月耳中却是吓得有些傻了,连连瞅着项成刚道:〃项。。。。。。项大哥,我,我。。。。。。〃
项成刚把手又一摆,〃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你有个什么小姐,情同姐妹,感情很好!那成啊!你要舍不得她,我就把她也接来这儿住!让你姐妹俩团团圆圆的,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