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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却惊醒了两个妇人,一老一少,老的皱纹满脸,腰身伛倭得像虾米一般,但眼色还是很精警。
活在那样的年代,活到这年纪还要活下去,自然不得不精警。
少妇却很标致,不施脂粉,青布粗衣,但自有一股韵味。
她们看见来了一大堆“恶客”,立即大叫:“强盗啊,来人啊,有贼啊!”
“天机”一众雄豪平素杀人于万人之中,进退自如,了无惧色,而今给老妇这么一叫嚷嚷,全都慌了手脚,溜又不是,打又不得,抓住的鸡,还咯咯叫挣扎不已,撒得蔡老择一手都是鸡粪,却不知怎么办才好。
梁小悲人急生智,索性装成盗匪,凶巴巴地一步标前,龇齿低声吼道:“你再叫,我打杀你。”
没料这一吓唬,那张嗓子大叫的老婆子变成尖叫,而那怯生生的美妇却一吓就晕倒了。
一个小孩跑了出来,手里抓了把竹杖,拦在美妇身前,一力护着,愤恨的瞪视众人。
大家给这小孩子一瞪,作贼心虚,全都退了几步,心头害怕。
蔡老择仍抓着鸡,他虽然一手鸡粪,但仿佛已闻到烤鸡的香味,当下低叱道:“快下手,不然整条村的人都跑出来了。”
梁小悲大急:“怎么下手?”
蔡老择道:“打晕她呀?”
梁小悲下不了手,反叫蔡老择:“你下手啊!”
蔡老择骂道:“你没看见我抓着鸡吗!”
其实,他也下不了手。
张三爸已喝止:“不行,不可伤人!”
还是谢子咏先想到:“先点了她穴道不就行了?”
张一女骂他:“她们是普通人,怎受得了封制穴道手法?”
郑重重慎重地道:“万一没人替她们解开穴道,那可惨了。”
张三爸走过去,把手指一只代表了“龙尖”尊的翠玉戒指除了下来,塞到老婆子手里:
“我们不偷,我跟你换,可好?”
老婆子怔了一怔,看了看翠玉戒指,骂道:“看你举止高贵身上有这样贵重东西,还学人偷东西?敢情也是偷人的。人穷志不能短,你也一把年纪了,好学不学,带一伙年轻人来偷窃抢夺?人人便是学你这般,稍遇艰辛便害人利己,眼前天下才会乱成这样子!”
这时,庄院里忽然走出了四五人,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男女,见张三爸如此逼近老婆子,都持棍喊打:“捉贼!”有一个婢女,还一盂桶就淋向张三爸。
张三爸从未给人当作是贼,给淋了一身,竟避不过去,只及时闭上了眼睛。
只闻一阵冲鼻的膻味,原来是尿液。
梁小悲等见张三爸受辱,都护着张三爸要跟对方动手,张三爸连忙喝止。
“我们走吧。”
“慢着,”老婆子抓了一只鸡,塞到张一女手里,望着张三爸斥道,“看你也凄凉,这鸡送你。你这样打家劫舍,也撑不了多久,迟早定必遭官府抓去,一定当杀人越货的大盗拷办。别骂我老婆子多事,我吃盐多过你吃米:得些好意须回手,否则只连累你这么多个手下后生!”
十二、吃回头草的好马
面对后山的荒岭残月,张三爸负手踱步,不时长叹。
庙前传来幽怨的萧声。
“爸爹,你不要难过,”郑重重原是负责守在爸爹身边的人,他见张三爸一下子像老了许多,为他难过,也知他难过,所以忿然道,“有一天,我们若能重振雄风,当回来报这个仇雪此恨!”
“不,不可以。”张三爸连忙道,“有一天我们若能重振声威,应该要回来好好报答他们的恩典。”
这时,鼻际传来香味。
他们正在烤鸡。
一一一只鸡肯定不能填饱大家的肚子,但总比连一只鸡也没有的好。u“你去吧,”张三爸说,“不必护着我了,小心他们把那份都抢了吃。”郑重重听了,连忙回到庙前“蓄势待发”去了。
那姓铁的少年见张三爸独自望月,走过去,轻声道:“你很难过?”
张三爸苦笑道:“人最好就是不要夫败,一旦夫败,面子、朋友、财富、荣耀就全都没了。”
铁姓少年道:“人谁无败?不会失败的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人。”
张三爸喟然道:“你还年少。”
铁姓少年道:“一个人是不是个人物,得要看他失败时如何振作,得志时如何自抑。”
张三爸讶然道:“你只是个少年!”
铁姓少年笑道:“我年纪不大,但早出道些,阅历也不算少。据我所悉,爸爹跟我传闻中所得的印像并不一样。”
张三爸道:“那你本来以为我是个怎样的人?”
钦姓少年道:“你在官府的文案里;你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劫饷夺命、杀人不眨眼的强盗。”
这时,萧声忽止,荒山更寂,庙前的几声争吵嚣闹,更显庙后荒凉。
张三爸一哂:“官方发布的消息,信之无异于问道于盲。”
铁姓少年道:“人们相传中:你是个为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领袖;也是个为国尽忠、舍己为民的侠客。”
张三爸苦笑道:“就算我以前是,现在也已不是了。”
说罢他就走开了。
进入了破庙。
张一女走过来,手里拿着管玉萧,跟铁姓少年道:“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有些耽心。”
她的年纪其实与铁姓少年相仿佛,她对这沉着的青年人很有好感。
铁姓少年也觉得她是个美丽而好的女子。美丽已不容易,何况人还很好。
铁姓少年浓眉一剔,道:“他才四十岁不到吧?”
张一女道:“我爹今年四十一了。”
“他太沧桑了,一定受过了许多伤,不止在身上;”铁姓少年感慨地说,“一个人身子要是受伤太重,便很难复元;一个人心里受伤太多,也不易振作。”
然后他说:“我担忧的是这个。”
张一女悒然道:“我耽心的是他……他历了这次的重挫,像完全变了个人。”
“怎么说?”
铁姓少年再沉着,毕竟也是个少年人。
少年人难免都好奇。
“我们这回自京城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才遁战到了雄州,‘暴行旗’的人搜不到我们,便趁打家劫舍,我以为爹爹按照他平日的侠义心肠,一定会去制止,可是他……”
张一女很难过,说不下去了。
铁姓少年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况且,如果出手相救,岂非暴露了行踪?”
张一女仍是耿耿:“可是,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铁姓少年道:“我看,爸爹他是心情难过——”
张一女驯良地抬起头来,乌亮亮的眼像乌漆漆的发一般的黑。
“你明知他人好,也明知他难过,为啥还要不放过他,追踪他,加害他呢?”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她手上的萧已疾戳而出。
萧当然是用竹子做的。
玉色的竹。
但萧尾端的管沿,却镶着锐刃,薄利利一圈,嗖地已抵住了铁姓少年的咽喉。
铁姓少年不知是因为闪不开,躲不及,还是根本没有闪躲,便给张一女的萧抵住了下颔。
他却连眉头也没有皱。
“你到底是谁?”张一女问。
她很认真。也很机警。
——身为“天机”锄暴组织的一员,迄今为止,她还未杀过任何一个人。
她手上从未沾血。
但她也从不让敌人的手上沾了她父亲的血。
张三爸一向都很疼她。
这个小女儿。
铁姓少年笑了。
笑得很温和。
一种看见小兔子、小乌龟、小八哥似的那种温和。
“我姓铁。”
他说。
他脸很方正,牙齿却很白,很圆。
他这样笑的时候就像一个比张一女年长很多的长辈。他看着她匀柔的前额,那部位更显得她非常非常白皙、善感、美丽和秀气。
张一女竭力装出个狠样子。
“你再不招认是谁,我就杀了你。”
“是吗?”少年还是这样说,“我真的姓铁。”
张一女于是计划要给点“颜点”对方瞧瞧。
一一可是,到底是什么“颜色”好呢?
(废了他的招子?)
((不可以,那太狠毒了!))
(打断他一只手?)
((不能够,那太可怕了!))
(那就折断他一只手指好了!)
((十指痛归心,断了手指,一定很痛的了!以后却教他怎样拿兵器拿书拿笔?像自己如果少了一根手指,萧便吹不好了。))
张一女思前想后,还是没办法下得了手,蛆里只说:“信不信我给点颜色你瞧瞧?”
“信,”少年说,一点也不畏惧,“我看见了,好颜色。”
“颜色?”张一女倒是奇了,“什么颜色?”
“美色。”少年微笑望着她,用一种俗世称为深情的眼神而他自己可能根本不带感情的眼色,“红颜的美色。”
一下子,张一女脸全飞红。
“你一定是奸细,不然就是卧底!”张一女芳心如鹿撞,只好不断地说狠话,“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不可以!”
忽听一人低叱。
是张三爸。
他缓步走了出来。
他仍负着手,以平时踱步的姿态。
张一女知道他爹爹平时要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