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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头道:“怕甚呢……不过一条命。老天爷不开眼;本就该收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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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桃李之教(一)
殇服需次降一等;为殇者服丧;一律从大功服起;亲儿子为少年亡父亦是如此;上殇大功九个月;中殇大功五个月;下殇服三个月。
如此这般;沈宅上下仆人;也是穿着“大功”的本色熟麻布。
又因殇者是小辈;沈宅大门虽挂了白灯笼;大门并没有糊白。
张会穿着一身素服;准备了拜帖;过来祭拜。
门房并不认识他;不过见张会气派不俗;又带了帖子;自陈是沈瑞之友;便迎到南房奉茶;又打发人往里通报。
沈瑞早在沈珏殇的当晚就已经醒来;换了孝服。
五服之内;上下等亲;只是服丧惯例;向来是尊不服卑;不同同辈之间不碍;治丧期间也需服孝袍、孝帽。因此;沈瑞需为沈殇降服“小功”。
松柏居中;香烟了了。
请来的和尚道士;正在做道场。
今日是沈珏殇后第四日;并不是“接三”的日子;也定下来七日发丧;因此得了消息的亲友;或是拜祭完;或是等着发丧时来过来;松柏院里只有几个少年。
沈瑞是丧属;沈全是族亲;何泰之、杨仲言、乔永善是姻亲。至于沈珏在南城书院交下的新朋友;因认识的时日有限;随着书院夫子昨日过来一趟也就算是全了请谊。另外有徐五、高文虎、田家兄弟等人得了消息;昨日也上门祭拜过。
在初知沈珏殇信赶来时;沈全是有些迁怒沈瑞的。
沈珏在尚书府的处境;旁人不知晓;沈全却是清清楚楚。他倒是没有去埋怨沈沧与徐氏;毕竟那两位一个忙着朝廷大事;一个静卧休养;连嗣子沈瑞都是放养;更不要说是嗣侄沈珏。
沈珏名为嗣子;可嗣父在外任;嗣母在城外“休养”;有父母相当于无父母;正是需要沈瑞这个堂兄关照的时候。
不过见到昏厥不醒的沈瑞时;沈全便也跟着清醒了。
沈瑞与沈珏同年同月生;自己还是个半大少年;只是他素来稳重;让人忽视了他的年纪。今日沈珏猝死;虽有亲长看顾不到的缘故;更多的是意外;当年孙氏病故;沈瑞却是被有心怠慢;险些冻饿而死;只是因沈瑞后来挺过来;才没有去细思量此事。
真要说起来;做主命沈瑞“静养”的张老安人固然可恶;对九岁大的沈瑞不闻不问的沈瑾与沈举人也是助纣为虐的帮凶;伤心孙氏之亡的郭氏与沈理等人都有“忘恩负义”之嫌。
沈全真正地明白了沈瑞当年的险恶处境;心中对于沈珏当年病愈后“性情大变”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也终于散去。
逝者已矣;追究起这个那个的责任不过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些。沈全并不是糊涂人;又哪里不清楚以沈瑞与沈珏的感情;眼下最难受的就是沈瑞。
他本准备了一肚子说辞;想着怎么劝慰醒来后的沈瑞;不过沈瑞醒来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沈瑞并没有在伤心流泪;而是很平静地接过丧事;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
倒是何泰之与杨仲言两个;一个是沈珏交情颇深;一个是与沈珏意气相投;两人得了消息;过来祭拜;不管不顾;狠哭了一鼻子;眼见沈珏不过是殇亡;无小辈送终;尚书府人丁又单薄;别无堂亲;灵堂之上不免冷清;就留下来帮忙。
乔家是沈珏外家;乔家几房老爷也是当日就得了丧信。沈大老爷打发长子、长媳过来;沈二老爷、沈三老爷则是亲自带了小辈上门。
看着灵堂之上只有沈珏生前身边服侍的小厮婢子披麻戴孝;几个亲戚家的少年都留下来奉香;乔三老爷就也将儿子留下。
如此一来;灵堂之上;就是几个少年轮流上香。
这几日;沈瑞一滴眼泪都没落;不过大家却没有人觉得他冷情。
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去了;就是他们心里也揪得慌;更不要说沈瑞与沈珏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
大家悲痛之余;少不得拐弯抹角地劝沈瑞。
这日;沈全与乔永善两个去西院探望三老爷去了;杨仲言、何泰之两个正陪着沈瑞说话。
“生老病死;谁能避得过;不过早走晚走……等到几十年后;你我也不过是一抒黄土……”杨仲言道。
“佛家曰六道轮回;珏表哥说不定已经转世去了……”何泰之道。
沈瑞虽心底依旧隐痛;不过已经接受沈珏离开的事实。午夜辗转;他也有着奢念;盼着沈珏也跟自己似的;灵魂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重生。虽说听起来有些虚幻;可有他自己做例子;为何就没有这个可能呢?
沈瑞不是真正的少年;自然晓得沈珏之殇是沈家上下的打击也多大。眼见满门老弱妇孺;他要是不撑起来;还要长辈们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操办丧事么?
杨仲言与何泰之有劝慰之意;沈瑞便也领情;面上露出几分期盼道:“只盼着佛祖有灵;珏哥能顺利投胎;转世为人;即便前尘尽忘;只要能平安富足;该娶妻就娶妻;该生子就生子;将这人世间的百味都尝过就好……”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有小厮过来;送上张会的帖子。
“张会”这名字并不陌生;半月前在高文虎时遇到那两个锦衣卫时;杨仲言带了几分好奇与探究追问了两人的名字。
高文虎的那个师父还罢;名字叫“罗克敌”;听着威风凛凛;不过是锦衣卫世袭百户;并不是勋贵出身;这张会的名字一打听;可是了不得;英国公府长房嫡次孙;英国公府嗣孙之胞弟。
这些因军功封爵的勋贵;远不是那些外戚伯府能比;更何况英国公府还是外姓公侯伯府邸之首;如今京城宿卫兵权;就握在英国公老人家之手。
沈瑞正捏着帖子皱眉;杨仲言弹过头来;看了一眼;大惊道:“他怎么来了?”
沈瑞知晓寿哥身份;倒是并不算太意外。只是因沈珏之丧;他对于之前的“投机钻营”行为有了动摇。为了以后看不见的富贵;忽略了身边亲人;就算以后青云直上又有什么意思?
眼见着殇了的沈珏;再次倒下的三老爷;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影响。
只因沈瑞功名心重;将读书科举放在第一要务;每日里勤勉读书;才影响沈珏也开始用功起来。
沈珏身子的虚耗;除了有乔氏去年的作孽之外;还有上半年的苦读;还没等缓过劲来;就又有族长太爷病故;数千里奔波。一层层地压下来;就是成年人也受不了;更不要说一个身子骨尚未长成的少年。
三老爷那里;因身体缘故;被沈沧、徐氏娇养成富贵闲人的性子。如今却是生了“上进心”;虽有为儿子考量的缘故;可也有沈瑞这个好学的侄儿给的压力。可是三老爷的身体;实是不容乐观。
要是沈家小长房过继的是真正的少年;如今正按部就班地读书;不会像沈瑞这样自作聪明;也不会像他这样因知晓历史;就带了急迫感;给身边的人压力。
杨仲言见沈瑞还在沉思;忙道:“瑞表弟;这不单是公府少爷;还是品官;不好怠慢”
沈瑞撂下帖子;道:“既是如此;两位稍坐;我去迎迎。”说罢;起身出去。
何泰之在旁有些不解道:“这张会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个时候上门?”
“是寿哥的姻亲;应该是代寿哥过来祭拜。”杨仲言口中答着;心中觉得不对劲。
要说寿哥年幼;平素出来不方便还说得过去;如今友殇这样的大事;怎么还没有露面?他到底是什么人;只是亲戚的话;就能让国公府的嫡孙三番两次地跑腿?
“若是没得消息不来还罢;要是得了消息还不露面;只是遣人过来;这寿哥的架子也恁大。之前瞧着他傲气;也是能交朋友的;如今看来却是没意思。”何泰之抱怨道。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沈瑞已经迎了张会;来了松柏院。
沈珏已经大殓;灵堂之上停着一口棺木。
张会与沈珏不过见过一面;对于少年印象并不深;更不要说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如今过来一遭;不过是奉命而来;且对尚书府多少有些好奇罢了。
虽说京城武勋人家与文官门第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不过既是同朝为官;彼此动态都看在眼中;也算是“知己知彼”。沈沧即便没有入阁;可沈家为仕宦人家;沈沧父子又都到九卿高位;在京城也是仅次于三位阁臣的京堂。
三年前;沈沧侄儿沈珞之夭;沈家这边查出来的是意外;不过勋贵人家那边隐隐有些别的流言出来。
张会今年十六岁;三年前十三岁;正是少年贪玩的年纪。
那年重阳节;他痴缠着胞兄;一起去西山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