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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忠对沈瑞、沈珏道:“明晚你们还出来么?”
沈瑞见他隐含期待;点头道:“自是出来的;也是这个时辰;栖岩要是不嫌我们兄弟无趣;不妨也下来一会。”
刘忠眼睛弯了弯:“那就明晚再会。”说罢;冲众人点点头;上楼去了。
沈全拍了下沈瑞道:“行啊;瑞哥;一会儿功夫交了新朋友。这栖岩是孟家的?”说到这里;想起不对来:“怎么往上走;是不是走错地方?”
舱门口;不是说话地界;沈瑞便含糊着;一行人上了二层。
沈全在楼梯口顿了顿;往三层瞅了瞅;面上多了郑重;直接跟到沈瑞、沈珏舱室……
三层舱室;最大的一间。
看着刘忠露出欢喜模样;旁边一三十出头的中年宦官笑道:“就这么欢喜?”
刘忠点头道:“旅途无聊;多认识几个人说话总是好的。”说到这里;又道:“张少监;方才那形意拳您也瞧了;觉得怎么样?要不明晚您也随小的下去耍耍?”
那中年宦官道:“瞧着倒是颇有章法;要是大人练了;应也有制敌之力。明晚你打听打听;可有什么渊源忌讳;若是不碍的;咱家也练着玩玩……”
刘忠点头道:“嗯;小的明rì就跟沈瑞好好问问。瞧着他能同时教沈珏与何家小子;应不是不能外传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顺水行舟(六)
“瑞哥;方才那少年是内侍?”一进舱室;沈全便正sè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是有品级的中官;正六品司礼监典薄;好像是来苏州公于的。”沈瑞回道。
听着这品级;沈全吸了一口冷气:“竟也是位中官;不是那少监身边随侍?那之前的‘乡仪;倒是少送了一份。
原来自行船后;沈全曾随着二房管事预备过几分“土仪”;分赠三楼舱室的几位;还有楼下孟侍郎家。
因之前只晓得三层住着一位少监;两个锦衣卫武官;沈全与二房管事便按照三份送的;没想到这里出了纰漏。
这并不是徐氏这边有心讨好哪个;实际上是官面上人情走动;同船同路;这遇上了也是缘分;以后官场寒暄也能多分说辞。
就是孟侍郎那里;也给徐氏这里准备了礼。
孟侍郎虽致仕;却也儿孙在官场上;多一份人脉关系总是好的。
徐氏这里送出的东西之外;除了丝绸、檀香扇之类;自也要带些黄白之物。
沈瑞想着刘忠自言“喜读儒书”;便道:“船队那边没声张;又不是这边故意怠慢;刘忠应不会记恨。不过如今既晓得了;早rì补上一份也好。他是个爱读书的;为人也颇风雅;祝表哥不是送来几盆玲珑石盆景么?三哥可以送那个做赔礼。”
沈全点点头;随即想起正事;看着沈瑞皱眉道:“瑞哥向来懂事;这回怎失了稳重?既知对方是中官;怎还敢与之相交往来;理当避而远之。”
沈瑞无奈道:“本是无意碰上;对方又有心相交;若是避讳太着痕迹;说不得反而得罪人。”
虽说在宫廷里生活的人都不会太单纯;可刘忠身上还真看不出什么yīn沉的地方。他也没有跟大家摆架子;就像一个孤单的小孩;羡慕一群小伙伴;凑上去想要融入;说话都陪了小心与隐隐地热络。
沈瑞虽知道中官身份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面对这样的刘忠;也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的亲近。
对于明朝的太监;后世广被人知的委实不少;有“三宝太监”郑和、有为了回乡省亲带来亡国之祸的王瑾、有正德年间“八虎”;有“九千岁”魏忠贤。
这个刘忠;还真是不曾听闻;便也少了几分忌惮。
何泰之见沈全责怪沈瑞;忙道:“全表哥不用担心;这刘忠认识我爹;也知道六姨父;不会为难我们的。”
沈全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中官也是人;熟人总比生人好。
不过他还是劝几人道:“虽说那刘中官年岁不大;可毕竟不是寻常少年;却不过面去小心应付一下还罢;切不可深交。交好时什么都好说;要是因这个那个恼了;谁晓得会如何;到底需小心谨慎。”
何泰之与沈珏两个心中都不以为然;不过见沈瑞点头应了;便也跟着应了。
沈珏后知后觉;才想起没看到沈琴;起身道:“我去瞧瞧琴哥;他说好了晚上也要去甲板上耍的;却是没去;不会是哪里不舒坦?”
听他这么一说;沈瑞、何泰之也露出担心。
沈全拦下道:“不用急着过去;琴哥没事;是珠哥过去给琴哥、宝哥两个讲四书;琴哥才没去甲板上……”
这一rì;就像个分水岭。
每rì晚饭后;沈瑞、沈珏与何泰之都到甲板上转一圈;刘忠每天也下来。
几个人凑到一起;或是跟着沈瑞练拳;或是天南海北地胡诌;倒是越来越投契。
刘忠表现同寻常士绅少年并无不同;又博览群书;提什么都能讲出一二三四来;使得沈珏、何泰之俩敬佩不已。
何泰之向来以自己九岁过县试为荣;可认识刘忠后;反而开始羞愧自己没有信心去应府试。只觉得自己同博学的刘忠比起来;浅薄的像的不知书的粗人;懊恼的不行;连两人之间差了四、五岁之事都忘了。
沈瑞则是在同刘忠的相处中;一rì比一rì诧异;并非诧异他的素养与博学;而是诧异他的xìng子如此开朗敦厚;丝毫不见yīn暗面。
对于寻常少年来说;这样xìng子是正常的;可这刘忠良好的出身教养与现下的身份如此矛盾;只能说明一个结果;那就是他不是正常途径入宫。
宫廷内侍;主要来源两方面;一种是寒门无依着;私下净身到京城找门路;通过二十四衙门或礼部或其他内侍引入等方式;进入宫廷执役;另外一种;则是犯官家眷;没入宫廷。
从官家公子到宫廷内侍;翻天覆地变化;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刘忠身上却不见yīn霾。与大家闲话时;他也不避讳谈及自己差事;就像是差事只是差事;将宦官当成一种职业般很平常地对待。
正是因他这种平常的对待;使得沈珏与何泰之俩也淡去了去内侍的畏惧;大家相处得越发融洽。
同时沈珠那边;一下子成了关爱族弟功课的好兄长;每晚都会在沈琴、沈宝舱里为两人讲四书;沈琳后来也被叫了去。一来二去的;白rì里这几人也多在一处。
沈珏见了;不免撇嘴;私下对沈瑞抱怨道:“珠九哥才想起做好哥哥;是不是晚了些?”又颇有微词:“既做好哥哥;怎将瑞哥同我排除在外;所为何来?大伯娘说让他同三哥看顾大家伙的功课;难道就不包括瑞哥与我?”
沈瑞看着沈珏道:“瞧着你这些rì子同何表弟两个都玩的坐不住椅子;这会儿想读书了?请三哥给讲书也是一样的。三哥虽没有过院试;论起功课扎实来;未必就差了珠九哥。”
沈珏忙摆手道:“可饶了我船上摇摇晃晃;哪里是读书的地方?左右明年不参加县试;不差这半月;等到了京城再说”
他不肯安静下来读书;沈瑞却不懈怠;依然按照自己习惯;每次里抄书;隔rì一首诗词;三rì一篇时文。白rì里除了去徐氏跟前点卯之外;回到舱里就是那些。
至于沈珠那里的小动作;沈瑞是不担心的。
沈琴虽是大大咧咧xìng子;没有什么心机;沈宝却是个聪明人。不管沈珠想要算计什么;有沈宝在;也无需担心他们俩会吃亏。
可沈瑞一学习;沈珏只觉得闲得无趣;也开始怏怏地拿起书本来;倒是越发盼着晚上甲板上放风光景。
随着河流流向的变化;船队不单单是顺水;也有逆水的时候。两岸有服役的纤夫拉船;行程变得缓慢;遇到闸口时;又要耽搁时间。
船上rì子实在无聊;沈瑞、沈珏等人与刘忠的交往;就从晚上也延伸到白rì。
刘忠请沈瑞等人上过三楼;沈瑞在同徐氏打了招呼后;也回请了刘忠。
不过因刘忠身份所限;沈瑞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将他介绍给所有人;还是只有他们三人作陪。
沈珏专门拿了炒米出来;显摆一二;没想到正合了刘忠胃口;走的时候讨了一小口袋过去。
沈族众子都是二楼;舱室都隔得不远;沈瑞、沈珏这里来了外客;又哪里能瞒得住人。
这边沈瑞才送走刘忠;这边沈珠就带了沈琴、沈宝、沈琳几个过来。
沈琴满脸好奇;拍着沈珏肩膀道:“珏哥;阉人到底是甚模样?听说阉人因下边不齐全;身上都是尿sāo味;你们几个也受得了?”
沈珏赤子之心;已经将刘忠当成朋友;听到这话;便撂下脸道:“琴二哥还请慎言;勿要恶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