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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略带惊奇,转瞬恍然道:“是了,天子对你说过这事。你父叶昭重和解缙都知道金龙诀的秘密,因此可说是……”顿了许久,竟不再说下去。
叶雨荷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苦涩,替郑和说了下去。“因此我父和解缙,可说是你们放出诱饵后钓到的第一条鱼!”
回忆往昔,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该恨朱棣?还是该恨郑和?抑或是这一切不过是他父亲和解缙咎由自取?她分辨不清,也不想分辨。
郑和沉默许久,道:“你说得不错。但这本来不是我们预期要钓的鱼,因此这件事被圣上遮掩过去,只将二人派以别的罪名,但纪纲却知道了金龙诀的事情,一直逼问解缙。在得知天子询问解缙如何时,怕天子知道他的事情,因此竟说揣摩到了圣意,雪里埋杀了解缙。之后纪纲将解缙的家人全部流放到了塔亭,暗中还在逼问金龙诀一事。”
叶雨荷握紧了双拳,指节苍白无血,神色愤怒道:“你们既然早知道这事,为何还让纪纲逍遥?”
郑和避而不语,回到话题道:“那时候我已开始实施永乐计划——早在你和秋长风相见于庆寿寺前就已开始了这个计划。我派三戒假扮上师的师弟——也就是青帮的人物去接近鬼力失,开始实施引蛇出洞的计划,但很快发现,瓦剌对大明无疑更具威胁,也对金龙诀更有兴趣,三戒然后就转而去接近也先。”
顿了片刻,郑和的嘴角带了几分嘲讽的笑。“也先显然早就从纪纲口中得知金龙诀的事情,也更早包藏祸心,想要颠覆大明,见到三戒后,更因鬼力失一事而对三戒深信不疑。”
叶雨荷略带激愤道:“这当然是也得益于你们的算计。”
她没有道理不愤怒,因为她蓦地想起了更多事情——更多让她心酸、心寒的事情。
郑和似乎并没有留意叶雨荷的不满,轻轻叹口气道:“之后的事情,你也一直参与其中,想必也想明白了。纪纲是上钩的第二条鱼,鬼力失算是第三条,而也先是上钩的最关键的那个人物。也先无疑比他的父亲脱欢更要野心勃勃,他不但要金龙诀改命,还要借此推翻大明的江山,因此他要挟了东瀛忍者,串通排教中人暗算排教教主陈自狂,然后鼓动捧火会,企图调虎离山,浑水摸鱼。”
叶雨荷将所有的事情终于串联起来,心中益发地发冷。“也先甚至打出朱允炆的旗号,故作迷雾,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你们早就清楚他的举动。姚广孝前往金山显然是在做戏,目的是为了更加坐实金龙诀之事,而你们故意移兵海域,造成进攻东瀛的假象,就是要麻痹瓦剌。而秋长风故作背叛、沈密藏大肆追踪、三戒和尚鱼目混珠,所有人的目的,却是反借金龙诀一事拖住瓦剌的兵力,让你等兼程赶来和瓦剌一战!你们不怕战,却怕脱欢效仿对邱福之举,打不过就逃,让你们难以一举清除瓦剌的隐患!”
郑和轻叹一口气,缓缓道:“你很聪明,这些都想到了,自然不用我再多解释。”
叶雨荷脸色益发地白皙。“我不聪明,聪明人怎会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心中却想,怪不得秋长风一直让我信他,原来这一切都是在他们的计划中,他也一直在骗我,他肯定更早地知道一切。心中蓦地酸楚,却没有气愤之意,只是想到,他为何不早些对我说出始末,他是不信我吗?不是的,他说得不错,我太过感情用事,我若知道一切,反倒会破坏他们的计划。
郑和似乎看穿了叶雨荷的心思,道:“这件事必须要绝对秘密,秋长风不负我们所托,完成了他的那环任务,同时保住了这个秘密。由始至终,知道这秘密的人只有几个,甚至……”
叶雨荷立即想到了什么,说道:“甚至连汉王都不知道此事?”
郑和望着叶雨荷良久,这才回答道:“是!”
叶雨荷悲哀道:“我现在终于明白,汉王为何会如此绝望,他显然也早知道一直是被你们蒙在鼓里。他也是可怜上钩的一条鱼,他知道金龙诀的一切事情,也是假象。”一想到这个计划连汉王都不知情,叶雨荷实在无话可说。同时心想,汉王是从何得知金龙诀的秘密呢?他如何拿出以假乱真的夕照来?开始完全知道这个秘密的看来只有郑和、姚广孝和朱棣三人,既然如此,朱高煦多半是从朱棣身上探知的一切,可朱高煦却从未想到过,朱棣竟对他隐瞒了一个最关键的秘密。
金龙诀虽奇异,但不能启动!
而这个秘密,让所有跳下来的人万劫不复!
朱棣一直在关注金龙诀的动静,郑和也一直留意着东瀛忍者,因此朱高煦和如瑶明月联系的时候,朱棣、郑和早就知道,不然观海时,朱棣何以能轻易地瓦解朱高煦的谋反之计?
郑和点点头,甚至话都不再说了,他本是如海般深邃的眼中,也带了几分悲哀之意。
是不是他因为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才替朱高煦、或者说,是替朱棣悲哀?
叶雨荷喃喃道:“我终于明白了一切。怪不得秋长风到脱欢身边的时候举止有些反常。他为什么让我毁去金龙诀呢?他不是怕金龙诀启动,而不过是让这场戏更逼真一些,让旁人从我身上看不出金龙诀的破绽。”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郑和平静道,“但金龙诀如果一直不启动,三戒就会有危险……”
叶雨荷道:“是了……如果金龙诀不能启动,脱欢不能被抓住的话,三戒就还要找借口留在脱欢身边。你们还有连环的计划,一定要抓住脱欢为止!石洞中的锦瑟刀显然是三戒放在那里的,只有他才有机会取秋长风的刀,也只有他才能接近姚广孝而不被别人怀疑,也只有三戒才能将消息放出去,让沈密藏和你们知道谷中的一切。可是三戒和秋长风根本没有说过什么话。”
心中又想,关押姚广孝的石洞多半也是三戒选的,就算不是三戒选的,三戒显然亦是知道那石洞下方有溶洞,给秋长风留下了退路。怪不得当初石洞坍塌时,秋长风让她退回去,原来秋长风一直不走是因为早知道有退路。想到郑和所言“所有看似天意的巧合,不过是刻意的安排”,叶雨荷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感慨自己最后信了秋长风。可是信之后却为自己争取了活命的机会,而秋长风呢?一想到这里,心中低徊无限。
“有些话本不用说的。”郑和轻声道,“你也知道,聋哑人也能沟通,他们依仗的是手语。秋长风他们几人,早就可以能够通过手语来交流。”
“不错,三戒大师总是拨弄他的念珠,别人并不留意,但那应该是他和秋长风交流的手段。”叶雨荷有些恍然,脑海中却是有光点一闪,突然叫道,“不对,三戒大师虽是你们重要的棋子,但只凭他,还难以胜任谷中的任务,你们一定还有第四个人在暗中行事。”
蓦地想到了郑和方才所言,叶雨荷立即道:“你刚才说过,你一共用了四个人执行计划的,秋长风、沈密藏、三戒只是三个,那第四个人是谁?”
她越是惊诧,心思反倒越清醒,陡然望见郑和眼中有了几分悲哀——那悲哀中,似乎藏着极大的秘密。
叶雨荷心头狂震,思绪千转,脸上倏然血色尽去,因为她在那一刻想到了可怕的答案。这答案如此可怕,让她甚至稍微深想,都感觉周身发冷,惊惧难言。
“不对,不对!”脱欢同时也在摇头自语,他虽被俘,但毕竟孤傲不改,自知必死,并没有哀求什么,只是想临死前要明白一切答案。可他显然也发现了什么,因此死死地盯着三戒道,“这么说朱允炆是你毒倒的?你们制造混乱,无非是想拖延金龙诀启动的时间,等朱棣带兵赶到?”
三戒的脸色好似变了下,一时间沉吟不语。
脱欢紧盯着三戒,冷笑道:“只有你才能在朱允炆杀死鬼力失时接近朱允炆,趁机给他下了毒,反而嫁祸给如瑶明月。”
三戒飞快地向朱棣看了眼,终于道:“不错,是我毒倒了朱允炆,至于鬼力失应该是朱允文下的手……”他对这个问题,似乎感觉极为的为难,吞吞吐吐。
事到如今,正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时候,他犹豫的又是什么?
脱欢突然放声大笑道:“你撒谎!朱允炆为什么要杀鬼力失?金龙诀根本就是笑话,他如果真的是朱允炆,肯定明白这是一场骗局,如何还会来启动金龙诀?难道说……”他想到问题的答案时,眼露惊恐之意,看的却是朱棣。
朱棣仍旧背对着脱欢,可背影在那一刻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沧桑落寞。他只是看着眼前那随时会离去的骨肉,似乎根本未听到脱欢说什么。
太医早已站起,流汗低声道:“圣上,汉王他新伤引发旧创,又像……恐怕……”他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