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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卖长风,他知道吗?”叶雨荷虽有答案,还是忍不住地问。
朱高煦神色冷漠地反问道:“你说呢?”他似乎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补充了一句,“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想得清楚的只有他和我。”
说到这里,朱高煦的脸色变了下,怔怔地出了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叶雨荷见朱高煦表情奇怪,才待追问,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头一震。她那一刻蓦地想到个很奇怪、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若非她头脑足够清醒的话,她根本无法想到其中的矛盾之处。
秋长风显然早料到了结局,因此在离开前曾让叶雨荷做一件事,那就是毁了金龙诀,秋长风当然算定只有叶雨荷才有机会接近金龙诀。
叶雨荷到现在对于这个艰苦的抉择还是下不了决心,一直在心中反复琢磨。方才她听朱高煦说秋长风取得了真正的夕照,心中就感觉有些不对,秋长风若真想舍弃性命也不让脱欢改命得逞的话,只需把夕照毁去就行了,那样的话金龙诀就无法启动。为何秋长风反倒把夕照交给也先,却将阻止金龙诀启动之事交给她叶雨荷?
这件事越想越是奇怪,奇怪得简直没有道理,仿佛秋长风思虑不周,举止反复,但叶雨荷偏偏知道,秋长风无疑是个极其精算的人。
奇怪的事情,肯定藏着一个重大的关键,这个关键……叶雨荷想到这里的时候,一颗心都颤了起来,她甚至已不敢往下再想。
望见朱高煦冷酷中带着几分疑虑,叶雨荷忍不住道:“汉王……你想到了什么?”
朱高煦一震,自语道:“没什么,不会的。可他说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他神色悠悠,似在回忆着什么。
叶雨荷根本不知道朱高煦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感觉到朱高煦言不由衷中竟带着少有的焦虑,蹙起眉头道:“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朱高煦恢复了冷酷,只说了一个字:“等。”
叶雨荷轻叹道:“但也先不见得会遵守诺言,我们这样等……和等死差不了多少。”
朱高煦冷漠道:“人生下来其实就是在等死,不论有多少人在你身边,你总是自己去死的,无人可代替。”
叶雨荷想着对策,不想朱高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本要反唇相讥,终于忍住道:“眼下我们不是争辩的时候,至少目前我和汉王还是目标一致的。长风对汉王已仁至义尽,希望汉王也能知道这点。”
朱高煦的眼中又闪过了几分疑虑,喃喃道:“仁至义尽?”他垂下头来,衣袂无风自动,沉默许久后才霍然抬头,凝望着叶雨荷道:“明天……所有的一切都会明朗。秋长风若不负我,我不会负他的。”
叶雨荷不知为何竟冲动地想问一句,他若是负了你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冒出这种古怪的念头?
朱高煦似乎看穿了叶雨荷的所想,嘴角带着几分冷酷又决绝的笑道:“背叛我的人都要死的,秋长风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他虽说得如此肯定,但那皱起的眉梢眼角,还是显出了其内心的焦虑。
秋长风轻咳几声,用力掩着嘴。他脸上泛着一股青意,无论谁一眼看到他,都知道他实在没有几日好活,就算不被囚在牢中。
可秋长风居然还很冷静,如瑶明月望着秋长风,突然道:“我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
石室中只有三个人,姚广孝坐在那里,如同死了一般,根本对秋长风看也不看。
秋长风好像也心存愧疚,一直没有去望姚广孝。
如瑶明月哭泣了许久才停,停下来后就一直在观察着秋长风,突然一问,打破了彼此间的沉寂。
秋长风望着铁栏,哂然笑笑。“你是不是在想,我死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平静呢?”
如瑶明月笑了,笑中带泪。“猜对了,你是不是一辈子都这么精明?”
秋长风淡淡道:“偶尔也会做几件糊涂事,比如信错了人。”
如瑶明月的脸上居然没有半分愧疚,她突然轻叹口气,带了几分哀怨道:“我其实也想过会怎么死,可我一直没有想到过会和你一起死。”
秋长风摇头道:“我从未想到和你一起死,我也不会和你一起死。”
如瑶明月若有所思道:“你这个人,每句话听起来都是应情应景,但琢磨起来却都有深意。你怨恨我是正常的,说这种话也是正常的,但我偏偏知道,你说的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
秋长风又咳了几声。“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如瑶明月抹去了泪痕,似乎不再哀恸父亲之死,岔开了话题道:“秋长风,我越看你越像个怪人,当初在秦淮河上的时候,你忽而如儒雅君子,忽而像色中狂魔,若不是我手下人蓦地杀出,说不定我们已有了鱼水之欢。我不止一次地想,若那时候真的和秋大人有了肌肤之亲,不知道以后事情的发展会不会两样?”
她这刻说出这种事情,倒有点往事风流、沧桑如梦的味道。
东瀛的女子,态度转变之快,也让人难以捉摸。
秋长风终于瞥了如瑶明月一眼,说道:“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趣提起这种事情,不是精明得过头,就是痴得可笑,你是哪种?”
如瑶明月突然向秋长风处凑了下,媚声道:“没想到秋大人这么了解女人。”
秋长风并没有退缩,但也不再看如瑶明月,“说了解女人的男人只有一种可能。”
“是精明过了头,还是傻得可笑?”如瑶明月忍不住问道。
秋长风道:“都不是,是蠢得无可救药。女人的心思,自己都不知道,男人怎么能知道?”
如瑶明月忍不住轻笑——笑得昏黄的灯火都柔媚了起来。“秋大人真是高见。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你我本来应该是势不两立的仇人,甚至几次要置对方于死地,偏偏此时此刻,我想到和你可能会一起死竟然很喜欢,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秋长风干脆道:“不知道。”
如瑶明月轻叹一口气,幽幽道:“秋大人这么聪明、善解人意的一个男人,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当然明白,一个女人如果爱上了一个男人,和他生、和他死,都会无所畏惧的。”她此刻似乎因为处于死地因而便再没有了顾忌,竟当姚广孝不存在般说出了心事。
秋长风立即道:“可我不喜欢。”
如瑶明月微滞,幽怨道:“秋大人,临死之际了,难道你这般铁石心肠,就连哄我开心一下都不愿意?”
秋长风脸色如同青岩,灯火下带了几分冷意。“谁来哄我开心?”
碰到这种人如瑶明月的一身妩媚无从发挥。秋波流转却不动怒,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当初我们来……骗姚广孝时,秋大人肯定知道也先事先对我威胁利诱,让我不利于你。秋大人早在入山洞之前就知道这个结局,是不是?”
秋长风闭口不语,看起来话都懒得说了。
如瑶明月却不肯住口,又道:“秋大人早知这个结局,却故意装作入彀,当然是另有打算?小女子不才,那时候虽对父亲的生死有所怀疑,但不能试试。可秋大人对也先的判断,小女子并没有对也先说的。”
秋长风目光闪烁,若有所指道:“嘴是你的,说不说也在你。”
如瑶明月又凑上一点,几乎贴在铁栏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小女子不但没有说这件事,甚至连一个极为关键的事情也没有说。”顿了片刻,“毒倒朱允炆的绝不是我,我那时候接近丫鬟的目的,不过是想借机探问家父的下落。然而也先既然认定是我,我也不必否认。”
昏黄的灯光下,秋长风的面容似乎变得迷离起来。
如瑶明月又低柔地道:“若不是我下毒,那对朱允炆下毒的是谁就很有意思了。秋大人自陷绝路,其实在小女子看来,正应了中原兵法中的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知道……秋大人认为小女子的猜测可有道理?”
秋长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如瑶明月止住话语,就听到囚室那头有脚步声响起,片刻后,三戒大师、龙骑和十数瓦剌兵走了过来。
如瑶明月一惊,不知道这些人来做什么,难道说她猜的并不正确,也先突动杀机,居然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三戒大师走到栏前不远处站下,手在不停地捻着念珠,听秋长风还在咳,狰狞道:“秋长风,你要咳就快咳吧,以后想咳恐怕也不见得有机会了。”
秋长风凝望着三戒大师良久,缓缓道:“兔死狗烹,千古明鉴,大师想做什么,也要抓紧了。”
三戒大师脸色又变,怒哼一声,放弃了在意志上打垮秋长风的念头,转望姚广孝道:“师兄,师弟有感这些日子来实在委屈了师兄,想请师兄移驾。师弟夜观天象,知道明日不但会有日出,还会有日落,师弟我参详玄机很久,想请师兄明日斧正师弟我启动金龙诀的错误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