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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雨荷身子微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秋长风,没想到他竟然一语道破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良久,她才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当初习武,的确是想为我爹报仇。可那仇人,已经死了。不过,那帮助我家人的好官,也已死了。”
秋长风突然道:“你说的好官难道是解缙?”
叶雨荷闻言,只感觉一个炸雷响在耳边,脸上陡然血色尽去,失声道:“你如何知道?”
秋长风望着天上的明月,淡淡道:“这世上,还有我们锦衣卫不知道的事情吗?你真的以为你一个浙江的头名捕头,就可随意留在公主身侧?”
叶雨荷脸色变冷,心中更冷,许久才道:“你调查过我的底细?”
秋长风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有,但锦衣卫有。”
叶雨荷暗自心惊,许久才道:“不错,我说的好官就是解缙解大人!”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瞪着秋长风道:“解大人就是死在你们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之手。有他这个蛀虫,你让别人如何看好锦衣卫?”心中又想,虽说是纪纲杀了解缙,可纪纲终究是个锦衣卫,所行之事当然是奉天子的命令,如此看来,杀死解缙的幕后之手却是朱棣。她虽身为浙江府捕头,但对朱棣行事,也是心怀不满,更何况……
不待想下去,就听秋长风冷冷道:“你不看好能如何?”
叶雨荷不想秋长风有这么一答。怔了半晌,这才惨然道:“不错,我不能如何。你们锦衣卫行事,本来就是飞扬跋扈,何管别人的想法?可朝廷那次做得太过了。他们杀了解大人还不够,又将他的家中老少尽数流放到塔亭。我后悔不能救出解大人。听说这消息后,我就赶赴塔亭,见到了解大人的家人。他们受到的待遇比我当年还惨过十倍。”
秋长风脸上也有分黯然,并不再说什么。
叶雨荷却不罢休,恨恨地咬着贝齿道:“而纪纲看起来还不肯放过解大人的家人。我气愤不过,就乔装刺客,刺了他一剑。只恨我功夫不精,未能一剑刺死他。”
秋长风嘴角突然带了分讥诮的笑:“纪纲额头的剑伤原来是拜你所赐。你这般胆子,我实在佩服。”
叶雨荷道:“不错,他额头的剑伤就是我留下的!你是他的属下,若要请功,不妨把我抓了去!”
秋长风看也不看叶雨荷,轻淡道:“你当然应该知道……我现在忙着保命,顾不得请功的。”
叶雨荷微愕,看向秋长风的左手,神色缓和下来,低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的。你若要抓我,当初就会抓了。”
秋长风皱了下眉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叶雨荷看了秋长风良久,心中困惑,只是在想,我想了许久,他一定是当年救我的人。只是听他这般口气,对当年的事情好像全不知情,难道……是我猜错了?
沉吟片刻,叶雨荷方道:“当初我刺伤纪纲,但也受了伤,本来逃不过纪纲手下的追踪,可不想那冰天雪地的夜里,突然有一人戴着面具出现。他不但为我击退了追踪来的高手,还送我出了塔亭。那时候,我饥寒交加,又有伤在身,还不服水土,竟大病不起,昏迷过去……我睡梦中,听有人好像在弹琴,念的是宋人做的一首小词——那是我娘在我小时候常念的一首词。可我醒的时候,不见琴,那人也没有念词……我几乎以为是梦境。”
她一直以为是梦境的。可她终于知道不是,因为在牛家村的夜晚,她又听到一人念了那首小词,如梦中一样。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
秋长风还是不动声色,只是道:“或许你真的在做梦罢了。”
叶雨荷若有深意地看着秋长风,又道:“他后来照顾我几日,曾为我做过一碗冬菇面。当时我竟不知足,对他说……可惜少了些火腿。可那冰天雪地,他又如何去寻火腿?”
秋长风笑笑,笑容中却有说不出的萧索:“他就算寻到火腿又如何呢?”
叶雨荷眼中已有泪痕道:“我直到几日前才知道,原来我说的话,他从来没有忘记。就在几日前,他终于为我再次要了碗想吃的面。而在牛家村时,他再为我念了一遍娘亲曾经念过的词。我真的很笨,笨得他到了我身边、一直默默地保护我,我竟还不知情。”说到这里,她霍然出手,一把抓住了秋长风的手腕,泣声道:“长风,你就是当年在塔亭救我的那人,对不对?”
秋长风依旧是木然的神色,可那一刹那间,漫天繁星的光华好像尽数落在他的眼眸中。他不语,只是扭头望向海天深处。
海阔天高,他的一颗心,好像比天还苍茫,比海还要深沉。
两颗泪珠流淌过那雪白的双颊,叶雨荷哽咽道:“可这些事情,你为何一直不对我说?我一直不解你为何对我这么好,金山、荣府几次舍命救我,就像我不解当年你为何不留一言地离去一样。可我知道,你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你也不是那么冷酷的人……”
秋长风霍然扭头,目光虽火热,但脸色更冷,他一字字道:“你错了,我是!”
叶雨荷怔住,任凭泪水流淌,只是摇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秋长风缓缓道:“你实在是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塔亭,也从没有去过那里……”
叶雨荷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你骗我。到了这时候,你还在骗我?为什么?”
秋长风冷笑道:“不错,我一直在骗你。我在金山救你,因为我怀疑你是凶手,我在荣府救你,不过是我逞强好胜。我若早知道叶欢那一剑会让我中青夜心之毒,让我只有百日的生命,我倒宁可那一剑刺中的是你。”
叶雨荷泪在流,却松开了手。秋长风的话,句句如刀,割得她心中绞痛。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我也没有你那么天真。”秋长风嘲弄道,“你还记得我让你打过雷三爷一巴掌吧?”
叶雨荷茫然地点头,不知道秋长风为何要提起此事。
秋长风冷笑道:“其实我早就怀疑雷三爷有问题了。他尾指有灼烧的痕迹,而且手指的痕迹显示,他不但练过武,而且武技很高。可他故意装作没有心机、也没有武功的样子,宁可挨你巴掌也不还手,这说明他心机很深,有所图谋。我也知道他是秦淮河花会那个雷公子的爹爹,立即想到他可能和捧火会、东瀛有关。”
叶雨荷回忆起当初的情形,心痛中不解问道:“你如何得知?”
秋长风道:“当初我中计上了画舫,和那假装云琴儿的女人谈话,她竟对当时汉王船上的事情了如指掌,那时候我就很奇怪。那船上的事情,只有汉王、我、孟贤和那几个公子知道。汉王和他的手下,当然不会说及此事,泄漏那件事的只有可能是荣华富、雷公子、贝子尹和江南飞四人。”
叶雨荷不想秋长风思绪这般缜密,事情过了许久,他对往事疑点竟然还能剥茧抽丝般地分析:“因此你见到了雷三爷,就怀疑雷公子和忍者勾结,泄漏了汉王船上的事情。而你一直怀疑雷公子,也就更加肯定雷三爷有问题?”
秋长风冷冷一笑道:“不错。我不但知道雷三爷有问题,而且感觉乔三清也有问题,但我未对你说,也未对张定边说。我就知道,我一受伤,他们肯定不会容下张定边……”
叶雨荷脸色惨白,点头道:“因此你当初故意装作伤得很重,让我担心,让他们放松警惕?你故意不说出雷三爷的问题,因为你本来就想利用他暗算张定边?”
叶雨荷说到这里,惊心动魄,从未想到其中竟还有这般勾心斗角的波折。
秋长风放声大笑道:“不错。你现在终于知道真相了吧?你不过是我利用的棋子,张定边也是,暗算张定边的事情,我也有份功劳的。”他笑容狂野,但也带了分凄凉。可那凄凉如海雾,让人隐隐约约总是看不明白。
叶雨荷咬牙道:“张定边是英雄……你不该这样的。”
秋长风笑容收敛,冷望叶雨荷道:“你错了,我就应该这样。我是锦衣卫,做事素来只求成功,不择手段。张定边是叛逆,本来就要死。我几次救你,你以为我安有好心吗?我不过是看你长得不差,想打你主意罢了。”他突然反手,抓住了叶雨荷的手腕。
叶雨荷一惊,想要挣脱,但却没有用力。
秋长风竟然再次伸手,去解叶雨荷的胸衣,笑道:“你若真想报答我,不如今晚就跟我……”
他的手已碰到叶雨荷耸起的胸脯……
啪的一声脆响,叶雨荷再也无法忍受,用力挣脱秋长风的手,一巴掌打在秋长风脸上。
秋长风愕然之际,叶雨荷却已霍然站起,退后几步,指着秋长风道:“秋长风,我看错了你!”
秋长风伸手摸了下火热的脸颊,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