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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让你呆在外面,不是挡在外面。”喜眉气道,“若是让音顾知道了,指不定还以为咱们这么动心眼可怎么好?”
“可是少夫人你也是看病啊,”小弦依然强辩道,“你是心病……”
喜眉一愣,复而消下气来。她伸手揽着小弦不禁唏嘘道:“我身边就剩下你还算体会得到我的难处了。”
主子可以和下人亲热,下人却得守着自己的本份,小弦连忙贴着墙移开些位:“早说让少夫人你找音顾姑娘了,我也觉得她是个好人。”
“我不是不好意思么,”喜眉低声懊恼道,“虽说跟来了县里,却更不自在了。自己无能,怎么好意思再找她帮忙。”
“那音顾姑娘到底帮没帮忙?”小弦小声问。
喜眉一呆,怀里那个小纸包就像个石子一般硌得慌。她略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走,回去!”
喜眉来县里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去二姑姑那串个门,便再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走动。每次非要出门不可的时候,刘氏倒还是会准备小轿给她。不过喜眉与刘氏相处这许久下来,也知道刘氏不是心疼她的身子,怕她走累了,而是怕她领着个丫鬟走在街上掉身份而已。
坐在小轿里,掀起窗纱,喜眉再一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县城。
不管她看了多少次,各各门上的飞角屋檐、沿途林林种种的买卖吆喝,再加上穿流其间的男女老少,每次都显得那么拥挤和热闹。这小县城尚且如此,不知道更大些的地方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或者到了天子脚下的皇城,又该是何等的繁华……
喜眉慢慢放下了窗纱,她心里知道,那些景象,她大概这辈子是无缘看到了。她的一辈子,已经姓做了庆氏,恐怕永远也无法从中脱离开了。
二人小轿有些颠簸,喜眉坐在其中感觉着这种晃动,也隐约觉得自己的人生路就将这么晃动着走下去……
而这命能否有所改变,不知道能不能寄希望于怀中的这个朱色的小纸包。
爹娘说,这个稳婆不错,没像别的稳婆一样,在人家生了儿子后就要求打赏,她非但不求,还把爹给的赏钱退回去,说是给弟弟添些衣裳。
二姑姑说,音顾姑娘为人实诚,给多少拿多少,又说话算数,下雪的天还进山去接生,难得难得。
喜眉自己也觉得,这个音顾值得一信,可是这药要怎么用,她还得考量考量。
而这一考量,便又过了数天。
庆家在县里早早就有宅子的,为的就是庆登科来上学堂时用。只不过原本不是这座,可是庆登科考了一次又一次,总是考不上,后面刘氏找人一算命,说那宅子风水不行,便搬了换了现在的这座。
同换的还有学堂。现在的这学堂设在县中心,叫“安志书院”,入学的都是些官家或者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听说夫子是大地方回乡的文人,在这里颐养天年,后被人再三相请才出山的。庆家虽然只能算是个土财主,却依然有着美好的愿景,尤其是刘氏,几近中毒。听到风声后,她指使庆财主拼命打点,才把儿子送进这书院里。
现在的这座庆宅非常大,像个小花园似的,到处是路和房子,喜眉至今还没有将它走个完整。她一向只呆在自己的小院落里——和在乡下一样,庆财主划了个院子给她。大概是看在她怀了庆家血脉的原故,这个小院子南北朝南,基本处于庆宅的中心位置,只比庆财主自己的主屋要偏向一些。那个小妾王怡月的院子在自己身侧,一道回廊走两院子门前过,绿树隐映中,庆登科若是去了那边,喜眉基本也是不会发觉的。
何况,刘氏早发了禁令,为了读书人和孕妇着想,两人暂时就不必再同房了。
喜眉原本还有些懵懂茫然,问过姑姑才知道,怀孕是禁忌同房的。这点,倒像是刘氏的好心了。怪只怪刘氏对喜眉一向刻薄,喜眉才不由自主的往坏处想去。
这天喜眉刚穿过小院的月门,刚上走廊就碰到了王怡月。
王怡月穿着比她艳些的缎子,施施然走到她面前微微行礼:“姐姐可好?”
喜眉点了下头:“你也是去给婆婆请安的吗?”
“是的,正好与姐姐一道呢。”
王怡月的身姿比喜眉要丰腴一些,微圆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讨人欢喜。对于这一点,喜眉也是十分沮丧,她天生笑不来这种谄媚,堆得脸上的肉都硬了,也只会讨婆婆嫌弃。她倒是动过念头想请教一下这个小妾,如何能笑得这么随心所欲,不过她还是清醒了一下头脑,没做出这种丢人的举动来。
王怡月是县里人氏,家境一般,按说是不会愿意做人家小妾的。只是她某一日与刘氏于县里那座很灵验的庙中偶然相识。刘氏向来都爱到处宣扬她那个胎梦和庆家美好的将来,说得王怡月春心萌动,尤其听说庆登科马上就要进“安志学院”读书后,便更想要嫁个未来的大官人。后来得知他已经娶了正室后,也不放弃,竟然咬牙说宁愿为妾,也不错过好郎君。
此事在县里轰动一时,远在乡下庆家祖屋的喜眉却一点也不知情。
刘氏对王怡月也是中意的很,觉得她比喜眉更有福像。两个都有福缘的女子围绕在儿子身边,总不会有错吧。于是她请了最好的媒人,说的天花乱坠,这才让王家把女儿嫁过来做小妾。
喜眉在前,王怡月在后,两人双双向婆婆请过安奉过茶后,说了会儿话,就又原路回房了。
只是回来的路上,王怡月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走廓的坐椅上歇脚。与她一起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纹儿见状便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喜眉似乎没听见,依然向前走。倒是小弦转回头去朝纹儿瞪了眼,对方立即回瞪过来。
“大少爷昨晚……我房里过夜……累着了……”王怡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喜眉挑了下耳边的一缕发丝,站住了。
小弦吓了一跳,顿时感觉走廊里冷风阵阵,寒意四起。
喜眉转过身来,走回到王怡月面前:“你也知道,是婆婆不让夫君到我房里的,所以也别在我面前显摆什么。说起来我也是正室,纹儿,你若是不知道该怎么叫,你就还是叫她小姐吧,本来么,出嫁前就是个千金小姐,何必要做人小妾呢。”
最后那几句话,喜眉近似自言自语了,她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反正话说完了,气也撒了,管不得别人怎么样。
王怡月气得哆嗦着站了起来。
这似是第一次喜眉给她脸色看,对她说这么难听的话。自她嫁过来见到所谓的正室不过就是个乡下女子后,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尤其发现婆婆不是很喜欢她时,就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
迟早有一天,她是要扶正的,未来夫君有了功名,站在他身侧的那个人只能是她。
“小姐,这人嘴可真毒。”纹儿也气得不轻,直直叫道。
王怡月这会儿不怒反笑了:“她若真是这样的性子,倒是好办些。言多必失,找个空子让夫君休了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可是她已经怀孕了……”纹儿叹气,“若是生个男儿,地位就很难动摇了。”
“生?”王怡月轻轻念着,然后一伸手,让纹儿扶着她,“慢慢来吧,不是还有时间么。”
喜眉走远后,小弦也担心地问道:“她不会去夫人面前告状吧?”
喜眉一听,倒是当即一拍额头。
小弦吓了一跳,还以为少夫人被吓糊涂了。哪知喜眉却是高兴地说道:“去告吧,告了最好。”
小弦越发不懂了,喜眉最后也只是给她一个神秘的微笑。
果然不出小弦预料,第二天去请安的时候,刘氏就把喜眉留了下来。
“怡月是刚进咱们宅子的人,不知道的东西,你要教她。但,教要有方式,你长年住在下乡也不懂什么,以后说话就要注意一些。”
喜眉眼皮微跳,只得委屈应道:“她那丫鬟也叫她少夫人,这也不该提点一下么?”
刘氏一脸慈祥地道:“我实指望你和怡月像姐妹一般,伺候好了登科,他日后要是做了大官,享福的还不是你们俩。”
喜眉只好又替自己说了几句好话才退了下去。
一会儿之后,喜眉再次进来,不过她手上还端着一杯茶。
“这是做什么?”刘氏见她恭恭敬敬地跪在自己面前,奇怪地问道。
“喜眉经常不懂事,总惹婆婆生气。最近可能是快要做娘了的原因,倒也像长大了一些,以后再也不会让婆婆操心了。”喜眉把茶往前一递,“婆婆若是原谅喜眉,就请喝了这杯茶吧。”
刘氏叹了口气,端过茶一口喝掉:“你若真这样懂事,也是我儿子的福气呀。”
“是……”喜眉柔弱地应道,然后又退了出去。
茶水是小弦准备的,端进去的却是喜眉。少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小弦不太明白,不过看少夫人出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