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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兰叹了口气,找来尚功局的宫正,同她商量选秀的事,这个选秀,选的并非是妃嫔,而是从各家的包衣奴才侍婢或百姓人家中挑选十二到二十岁未嫁人的下人,充作宫婢。
这位尚功局的宫正是从汗宫原本的嬷嬷中选出来的,为人颇为严正,大名库汶,人称她库嬷嬷,但许多人背后叫她的绰号“抠门”。可知她御下之严,让她管理尚功局,却是不易出现偷懒耍滑的事情。
虽说苏浅兰身为后宫之首,选不选妃却不由她说了算,得大汗点头,朝堂同意,才能进行,只有这选宫婢,却是她一人点头就行,于是颁了凤旨,盖了凤印,选婢一事就交给了尚功局和内务府配合进行,首批先预定选拔出三十人,择优录用。
消息很快传了下去,因为需求的量不大,规模便控制在不太大的范围内,要求也不像选妃子那般高,没出五天,库宫正便前来向苏浅兰缴旨复命,说已经选好了三十名新人,只等训练过后便可使用。
苏浅兰问了她几句相关情况,感觉她做事还是相当有效率,口头嘉奖了一番,仍让她主持其事,继续着手训练新人。
库宫正得了嘉许,平素冷厉得叫下人害怕的眉眼间也不禁透出几分和悦来,喜滋滋的领命而去,只是她存了邀功之心,对新人的要求却是更加严格,没两天就弄昏了几个体质较弱的女孩。
这事情本来是被库宫正瞒得挺严的,就怕苏浅兰知道了不高兴,底下人多数也都敢怒不敢言,可终于有个人挺身而出,直接找上关雎宫,把这事捅到了苏浅兰面前。
“……事情经过便是这样,库嬷嬷本意虽是好的,但惩治过严,难免会让有些人对汗宫心生怨怼,实不利于长远留在汗宫做事,更可虑者,若有病根由此落下,将来放出宫去,也会影响汗宫声誉!奴婢所言,恳请娘娘明察。”来人说完,便跪拜下去,不再抬头。
苏浅兰凝望着来人,久久没开口说话,这跪请求情的,不是别人,正是乌云,哲哲去后,她便根据乌云的能力,让她担任了尚功局的司制,正好是库宫正的副手。
库嬷嬷要训练新人只是动动嘴皮的事,具体执行却是得通过乌云这个司制来实现,算起来,乌云也不见得能够完全推掉责任。
乌云一动不动,跪得膝盖发麻,心也越来越凉,正以为苏浅兰并不在乎整倒几个新人,反而欣赏库宫正行事手段的时候,才如聆仙音般听得苏浅兰说了一句:“那些新人在何处,本宫去瞧瞧,带路吧!”
“是!”乌云心中一喜,连忙站起身子,带着苏浅兰一行人径往新人训练所在的宫室而去。
正午的烈日下,二十多名新晋的宫婢排成三列在庭院中站着,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放着一碗水,其中空了好几处,每个空位上都有瓷碗的碎片和水渍,昭示着有人抵受不住这样的训练,已被拖了下去。
库宫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殿前的屋檐下,旁边放着茶水,她就像个佛般在那一动不动,半闭着眼睛养神,久不久从眼缝里扫出一道锐利的目光来,射向庭院中的女孩们。
又有一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被晒得头晕目眩,口唇干裂,忍不住伸出舌头偷偷舔了舔嘴唇,却不料库宫正这时打了个喷嚏,把她吓得一抖,头顶的瓷碗失去平衡,滑落下地,发出了“哐啷”一声脆响,碎成了数瓣,碗里的水也泼了个干净,女孩顿然吓得脸色发白。
“拖下去,杖责二十!”库宫正冷冷下令。一旁早有内侍守着,立时冲过去,不管那女孩号哭求饶,把她拖离了庭院。
“不是嬷嬷心狠,专找你们的麻烦!”库宫正冷冷地开了口:“你们要知道,站,是身为下人最基本的功夫,要站直了,站稳了,不能东倒西歪,挤眉弄眼,丢了皇室的脸面!”
“今日嬷嬷严格要求你们,那是为了你们将来的好!与其到将来因为失仪惹祸得罪了主子掉脑袋、祸连家人,不如今日就早早滚回家去,过穷苦的日子,也好过在这汗宫里讨生活!”
“嬷嬷言尽于此,你们能接受的,就请好好坚持下去,咬牙也要坚持下去!记住,你们是下人,不是主子!”库宫正声色俱厉地说完,端起茶水喝了几口,又恢复了那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庭院的拐角处,乌云偷眼瞥向伫立不动的苏浅兰,却是看不出这位大妃是喜是怒,她仿佛在想什么东西,想得出了神。
却不知,苏浅兰是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时候,读高中、读大学,乃至参加工作之前,都有过军事培训,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整天的罚站、走正步、整队列,到晚上回到宿舍里,连洗澡洗衣服的力气都失去,倒在床上就万难爬得起身。
别人看着她当大妃的风光,哪里知道她背后付出些什么?优美的姿态、高雅的举止,都不是天生的,台前三分钟,幕后十年功,美人可不好当,有气质的美人更不好当!
相比之下,这些新人受的苦还真算不得什么,库宫正说得也对,捱不得这份苦,趁早回家的好,真想留下来,还要做得好,那就非付出毅力坚持隐忍不可,人上人,都是熬出来的。要没有这份经历,上一批放出宫去的宫婢又怎么会成为抢手货,人人争着聘娶?
“库宫正!”苏浅兰心中有了计较,迈步跨入了庭院。
“宸妃娘娘!库汶叩请娘娘金安!”库宫正一见到她,连忙起身迎接上前,弯腰屈膝行了个标准的旗人礼节。
“听说宫正执法严厉,已弄伤了好几位新人?”苏浅兰淡淡的问。
库宫正一凛,偷眼看到乌云站在苏浅兰身后,心中顿然生出了几分怒气,口中却不得不恭谨地回答:“回禀娘娘!是有几位新人过于娇气,又心存侥幸,不服管教,奴婢求好心切,便动了杖责之刑。”
“库宫正!你训练新人的法子,本宫很欣赏!”苏浅兰淡然一笑道:“但以后,杖责就不必了!训练熬不过去的,直接遣返出宫便是!先前受刑之人,你需负责延请太医诊治,不可落下病根!”
“是!奴婢知错!奴婢尊娘娘旨意!”库宫正暗暗松了口气,感激之余却也对这位年轻的娘娘生出了十分好感,她不会滥发同情心,也不会偏听偏信,处事冷静周全,实在是名难得的好主子。
苏浅兰扫了那些新人一眼,却是忍不住莞尔一笑,这些小姑娘,最大的也不过跟她一样大,小的比布木布泰还小,知道了她就是大妃,一个个拼命转动眼珠向她瞟来,那副辛苦的模样,真是让人发噱。
忽然,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新人伸手把头顶上的水碗给拿了下来,转头直直的望住了苏浅兰。
库宫正瞥见,脸色一变,正要呵斥,那名新人却忽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望着苏浅兰声音哽咽的唤:“格格!”
苏浅兰一愣,望着那名新人,只觉得这双眼睛是越看越熟悉,再听得这声唤,立时惊呼起来:“你是……梅妍?”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含恨而来
苏浅兰压住满心的疑问,朝库宫正低语几句,把梅妍唤到身前,轻叹一声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水渍,便带着她离开了此地。
库宫正拍几下巴掌把惊羡发愣的新人们扯回神来,平静的道:“我想方才那位姑娘两天来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无论进行何种训练,她都是你们当中的佼佼者!”
“现在我想你们也明白了,原来她过去曾经就是宸妃娘娘身边的侍女,由此可见,人家也并非平白无故就能青云直上!而是有着真功夫,曾经过训练的,方能把你们都视为艰难的训练做到优秀!”
“与其现在羡慕人家的际遇,不如从此刻起,认真努力完成每一样训练!而若能把各种训练都做好了,你们同样是有机会,调到娘娘的身边去做事!是成是败,你们好自为之!”
库宫正借机对新人们进行了一番激励教训,最后对留下来的乌云冷冷说了一句:“乌云司制,接下来的训练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会再让我不得不亲自出面替你做事!”
乌云眼色一寒,低下头去行了半礼,却未发一言。
苏浅兰并没有再留意库宫正和乌云之间怎样,她能大概猜到乌云今后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但奇怪的是,她对乌云没有丝毫的好感,她可以用她的才,却无法对她本人产生亲近信任的感觉。
回到关雎宫,连阿娜日都挤过来拉住了梅妍一迭声地问候,金顶白庙近三年的朝夕相处,一同学武,这份情谊可不算浅。
苏浅兰早也看出梅妍有易过容,又见她一身粗陋的下人装扮,按捺住内心的疑问,先让阿娜日带她去沐浴更衣,恢复本来容貌。
等梅妍换上了女真人的旗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