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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事情倒不至于那么严重。国王陛下如果就屠杀的事进行责难,您可以将此事推给那些佣兵,就说屠城事件是因为佣兵们不听军令擅自而为。国王陛下应该会因此而原谅主公的。”
拉库里原先正担心自己的脑袋,听到萨拉丁的劝慰后,突然悖然大怒。拉库里象随时准备扑上去厮咬猎物的野狼一般,凶狠地盯着萨拉丁。
“妈拉个吧子!推给部下,老子这个指挥官白当了?!那些攻城拔寨的功劳老子有份,有了过错就推给部下?!你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虽然被拉库里毫不留情地怒吼,萨拉丁却无法生气。事实上,这个曾经被他暗中鄙视的主公,现在已经逐渐赢得了萨拉丁的好感。不错,拉库里粗鲁、野蛮、冲动、没有文化,可是直爽、大方、热情、公正的个性却完全可以抵消他的缺点。拉库里的怒吼甚至令萨拉丁对主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一个真心愿意为下位者承担责任的上位者,通常很容易获得下位者的忠诚。
萨拉丁下意识地驾御坐骑稍稍远离拉库里。自从萨拉丁正式成为拉库里的首席家臣后,拉库里对萨拉丁的态度就改变了——由客气的尊敬逐渐变为粗鲁的亲昵。拉库里对越是信任越是喜欢的家臣或部下往往越是粗鲁——甚至偶尔还会动手打人。萨拉丁虽然已经从心底里逐渐认可了这个粗鲁的主公,不过他仍旧无法理解或认同拉库里这种怪异的习惯——而且也不打算成为拉库里这种怪异爱好的下一个受害者。
“主公不必担心。国王陛下或许会因为过分的屠杀而生气,不过主公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国王陛下是无法视而不见的。”
拉库里兴奋得连舌头都险些打结了。“那是当然!老子还从来没打过这么爽的仗。开头还有些艰难,可是越到后来越是简单,大多数领主简直是闻风而降!你想想,中路由萨弗斯圣骑士所率领,而且他的部队中还有天下闻名的黑衣众,可是我们这一路都抛下中路军一百多公里了!”
“说到这里,我想对主公进谏。萨弗斯伯爵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帅,他已经多次派传信兵命令我军停止前进,等待中路及右路大军。”
拉库里悻悻然摸着光秃秃的脑门。“妈拉个吧子……萨弗斯圣骑士身为法兰西斯五虎将之首,推进的速度还没我快,他这是忌妒我。”
拉库里很快就高兴起来。“上次你不是说过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不等他——打到安特卫普市再说!”
拉库里兴奋地挥舞着拳头,满脸地陶醉。“你知道吗,萨弗斯圣骑士是我小时候的偶像。能够被偶像忌妒……”
萨拉丁啼笑皆非。拉库里确实直爽得可爱。萨拉丁猜测,拉库里之所以拒不服从主帅的命令,是因为他的主公有着强烈的孩子气的欲望:就是象淘气的孩子希望引起大人的注意一样。
“不过,从军事角度而言,我军确实太过孤军深入,而且后路并不稳固。”
萨拉丁确实对近来一段时间军事行动太过顺利有些担心。
自从拉库里表现出他野蛮、凶残、毫无顾忌的一面后,不断有新的佣兵团加入拉库里的麾下,以至于拉库里的队伍越来越大。另一方面,敌人的反抗也越来越微弱,大多数坚固的城堡甚至闻风而降——这种情况,即便在神魔大战期间也是极为罕见的。萨拉丁猜测,这或许是因为尽管佣兵在拉库里允许抢掠时无恶不做,但是拉库里对军纪的管理却极为严厉的缘故。
村庄或是庄园如果不主动袭击部队,拉库里就毫不理会。前进路上的堡垒或城镇如果主动投降,拉库里同样不允许佣兵进行抢掠。凡是违反这项命令的佣兵,拉库里全都毫不留情地对他们处以“什杀一”严酷惩罚。最开始,违反这项命令的情况总是经常出现。可是佣兵在付出了近六百条性命后,终于充分地领略了拉库里的残酷无情——一个新近加入的大约有三百二十人的佣兵团,抢掠之后拒绝接受拉库里“什杀一”的惩罚,在反抗中被拉库里下令全部格杀。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佣兵胆敢违反那条禁令了。
当然,如果仅仅只有残酷的军纪,佣兵或许早已哗变。与残酷无情的军纪相对应的,是拉库里极为大方的奖赏。
最先加入拉库里麾下的佣兵有五千人,可是现在能够继续战斗的只剩下三千人。接近百分之四十的阵亡率足以令其他军队的士兵对战争产生无比的恐惧和厌倦,可是那三千佣兵却完全不同。他们经过激烈、连续的厮杀,瘦了,黑了,即便是最幸运的人,身上也至少增添了好几道伤痕。可是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已经比过去三年所能挣到的钱还要多。这三千佣兵甚至无法将抢掠的财富装进自己的钱袋——因为钱袋实在太小。无奈之余,他们只得将抢掠所得的财富交给隶属于阿拉卡的商团,以百分之十的佣金拜托商团将财富运往安全之地,并且每天缴纳千分之一的保管费。尽管佣兵们都认为这个商团比鬣狗还要贪婪,不过佣兵们仍旧总是毫不犹豫地将抢掠到地财富交给商团处理。这不仅仅是因为阿拉卡的商团本身就拥有非常可靠的信用,还因为,阿拉卡的商团是佣兵协会唯一认可的商团。
现在,这三千佣兵已经成为拉库里最忠实的猎狗。他们之中收获最少的人回到家乡已经可以过上小康的生活,可是没有任何人肯离开。所有的人都渴望着更大的财富……以及权势。
前进路上投降的村庄或城镇,均派遣了一到三个佣兵进行管理和监视。大多数临时的管理者是严重受伤甚至已经残疾的佣兵。不过,所有的人都认为拉库里的这种任命是理所当然的。在佣兵界,严重受伤甚至在任务中残疾的佣兵分配到更多的佣金早已是一种惯例。另一方面,即便没有这种惯例,健康的佣兵也不会愿意接受这种眼前的利益。拉库里说过,现在派往村庄城镇的佣兵只不过是管理者。将来,随着功勋的增加,某些佣兵或许会成为村庄和城镇的所有者。所以,几乎没有健康的佣兵愿意停留在占领的村庄城镇里。他们哭着喊着要求跟随在拉库里的身后,乞求能够跟随“伟大的领袖”参加每一场战斗。这样一来,尽管所有投降的村庄城镇里都留有佣兵,事实上却仅仅只有威慑的作用。那些已经投降的村庄城镇如果反叛,拉库里根本没有办法。
“后路?……”拉库里绞尽脑汁打算卖弄他那少得可怜的军事知识。“是啊,后路太……太瘦了……”
“过于狭长。”萨拉丁控制着脸部肌肉,装出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
“对,过于狭长。我早就想到这个词了。”拉库里肯定地点点头。“过于狭长,所以就……所以就……”
“没有战略纵深,因而很容易被敌人截断。”
“对,是没有战略纵深,我知道。”
“你不惭我的首席家臣,这方面你比我还强一点点。”拉库里高兴地拍着萨拉丁的肩膀,眼中透出一股天真。“我想得到,但就是说不出来。那你说说,对于这个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萨拉丁很想劝说拉库里按照主帅的命令停止前进。因为他对这么顺利的进军感到一丝不安。拉库里猛则猛矣,在战术上勉强可以用不拘一格来形容(拉库里根本就没有学过任何军事战术知识),但是在大局观等方面实在很难令萨拉丁佩服。挺进的路上,越来越多的领主不战而降。萨拉丁得知,阿科尼奥七世下令:当拉库里大军进攻时投降将不会受到处罚。
所谓反常即妖。萨拉丁很难相信,阿科尼奥七世为了自己的王位甚至可以对毫无反迹的阿朗佐亲王下毒手,他怎么可能对被佣兵屠杀的平民和贵族抱以同情?那么,阿科尼奥七世为什么放任拉库里的大军前进呢?
在部队节节胜利之时,几乎所有的佣兵团都首选加入拉库里的麾下。拉库里和萨拉丁都清楚地知道,新加入的团伙当中甚至有强盗、马贼之类的人,不过他们对此都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拉库里的部队已经多达一万二千人。后路确实存在着可能被截断的危险。但是法兰西斯人并没有实行紧壁清野的战略。如果敌人打算诱敌深入后围而歼之,那么就不应该留下足够的粮食。佣兵们在野战中比不上正规军队,但是在守城战中的表现却并不差。萨拉丁确信其中有阴谋,只是一时想不出阴谋在哪里。
当萨拉丁沉吟思考的时候,一名骑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向拉库里报告军情。
“报告指挥官,德尼特城反叛,袭击了我们的辎重部队。”
“德尼特城里的人呢?他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