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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渐渐喜欢上自然界的景物。放眼望去,覆盖着植物的田野是看不到缝隙的。自然界的景物连绵不断,仿佛一幅望不到尽头的长幅画卷。每逢闲暇时分,他便去那里,在没有人工雕琢痕迹的原野漫步。
或许我害怕的是裂缝吧,他想。
世界本该连接在一起,正如时光本该不断地流淌。当它们发生断裂时,时间上的空白、世界事物的裂变或许都是非常可怕的。
但是,它们真的会发生断裂吗,裂缝的对面又是什么呢?
一天下午,在教室里。
他像平常一样,时不时回过头去,忧虑地看看背后敞开一道缝隙的拉门。
为什么其他人不害怕缝隙?他望着正聚精会神听课的其他人,心里不由得冒出一团火。老师的声音在教室中回荡,而他的意识却集中在缝隙上。没有人注意拉门上的那道缝隙,他也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再关心缝隙的事情,可是,敏感的神经却固执地将他再次牵回那个狭小的空间。
镇静,没有人留意那道缝隙,缝隙没有什么可怕。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东西闯出来过。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没有必要再害怕幼时听到的那些传说,他暗想。
但是,下一个瞬间,他的身体仍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他觉察到一道视线。
他感到有人正盯着他.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敢断定:那道视线正慢慢地移向他,如芒刺般刺人他的脊背。幼年时他盯着仓库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
不可能,到现在为止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今天,没有什么东西闯出来,他敢肯定。
他鼓足勇气,猛地回过头,目光落在门上。
门上冒出一根手指。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长期以来他一直想象的某种东西就矗立在那扇拉门的背后。他曾经做过的噩梦,曾经听说过的场景就在眼前出现了。
那根苍白的手指搭在缝隙上,一下便推开了门。他强忍着把惊叫吞回肚里,随即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
哗啦一声,听到门响,学生们一齐转回头去。
拉门处,站着一个腰身纤细的白皙少女。
老师停下来,严肃地打量着她。
“对不起,我中途碰上事故,所以迟到了。”
少女面无表情,淡淡地开口解释道,接下来,她环视着整间教室,好像在观察一件稀罕的东西。
这个面无表情的转校女生,面无表情地走进了他们的生活。
对这个皮肤白皙、长发飘飘,又沉默寡言的少女,校园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谣言。而她对那些诋毁却置若罔闻,无论在哪儿她总是孤身一人。没过多久,传播谣言的人便兴味索然了,于是,她真的成了一个孤独的人。
在一次周末散步的途中,他注意到她原来就住在自家附近。
当时他正在散步,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默默地走在山野上,那人正是那个长发飘飘的少女。孤身一人的少女置身于荒野上,一眼望去好像一个来自天外的孤独生灵。
微风拂过少女飘散的长发,在迟开的红叶中宛如一抹用画笔勾勒出的速描。
突然间,少女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她盯着停下脚步,正茫然地望着自己的他。迎着那道来自远方的目光,他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少女一言不发地瞪着他,她的视线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他突然想起那天她透过拉门的缝隙盯着他看时的情景。
少女踩着干枯的落叶,朝他走来。
那个瞬间,他想转身逃开,可是身体却像被钉在地面一样动弹不得。
“你是那个有仓库人家的孩子吧?”
像平常一样,少女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什么?”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
“小时候我就住在那户人家附近。爸爸死后,我跟着妈妈回老家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回来了。”
少女说话的口吻像是在叙述他人的故事,她的目光像锥子一样投向他。
“我没印象。”
他只能这么回答。
“我见过你,你经常站在仓库前面。”
一听到这句话,他的身体便可笑地抖动起来。
他暗自思忖着:我曾经站在仓库门前,满怀恐惧盯着缝隙,当时的情形竟然被眼前的少女看到了。
少女一直注视着他,像在观察什么。终于,她冷漠地将脸偏向一边,随即转身离去。
“住在附近的女孩儿?”
他对母亲谈起这次偶遇,于是,母亲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好像在她爸爸死后,她家就搬走了。”
他原本是同母亲闲聊,谁知母亲的脸色竞“刷”地一下变了。
“难道,是那个……”
他注意到母亲的话刚说到一半,便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母亲像想通了似的又补充道,
“总之,也不知从谁那儿听来的,那个案子太惨了。据报道说:被害人的身体被肢解,手脚都被扯断了。当时,那个案子曾轰动一时,直到最后也没有抓住凶手,而第一个看到现场惨状的是前来寻找爸爸的被害人的亲生女儿。”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他的脚底向胸口蔓延。
少女面无表情,那双似乎抛弃了尘世间的一切的眼睛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
“杀人案就发生在我们家仓库的后面。”
母亲补充了一句。
现在,那个仓库已经不存在了,就是那个有着黑黝黝缝隙的仓库。
“你是那个有仓库人家的孩子吧?”她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着。
仓库门上的缝隙。
原来那里果真隐藏着什么,残忍而令人恐怖的某种东西从那里冒出来,把少女的父亲肢解……
在他的脑海里,关于仓库那阴暗缝隙的恐惧渐渐复苏。
所有的一切在平淡中慢慢度过。
连同那些说不出口的,压抑在他心中的恐惧。
就这样,渐渐地,在对黑暗缝隙抱着恐惧心理的岁月里,他渐渐长大成人。他也曾在散步途中邂逅那个少女,但两人之间再也不曾交谈过。就这样,他迎来了毕业。
他去了都市,开始在那里工作。
都市仿佛一组庞大的工作机器,在那里,他的角色仅仅是其中一个运转着的齿轮,平淡无奇,无足挂齿。他淹没在冗长而单调的背景中,重复着相同的每一天。作为一个齿轮,他不需要思考,当然也没有恐怖。从某种意义上讲,对他而言那是一段平静的时光。他精神麻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延续自己的生命。
但是,缝隙怎会轻易放过他。
事情的起因缘于一个被雨浸湿的清晨。
在度过两周的婚假后,他像往日一样走在上班的路上。被雨水打湿的充满凉意的街道吞噬着每个行人的体温,那是一个冰冷的初秋的早晨。
人们低着头匆匆地向前赶路,汽车喇叭声像在山谷中低回一样在大楼间此起彼伏,他走在常走的路上。
当他正打算越过信号灯时,忽觉脚下被什么绊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鞋带开了。
他走到人行横道的一角,蹲下身去系鞋带。
突然,他感到一簇奇异的光,在他的脑海中划过一道小小裂缝。
那一刻,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置身于幼年时,蹲在后院的仓库前系鞋带时的世界。
午后燥热的空气和骄阳轻轻拂过他的鼻翼,那是故乡秋天的气息。
那种情景,他已经很久不曾想过了。但是现在仓库两扇门扉之间的缝隙就在他的眼前晃动。
幽寂的黑暗就在那条缝隙中间闪动。
短短一瞬间过后,他的周围便被一片凄惨的呻吟声包围了。
在他打算穿越的信号灯处,两辆公交车迎头相撞,烟尘和火焰混在一起冲天而起。满脸血污的上班族们惨叫着,正拼命地从撞碎的车窗往外爬,人行横道上还有摔倒的女人的身影。
惨叫声和哀嚎声交织着,其中一辆车已经在爆炸声中燃起熊熊大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浓烟和烈火滚滚而起。
远处,尖锐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他呆呆地望着燃烧的汽车。
汽车裹挟在火焰中,内部一片漆黑。
车门敞着一道狭窄的缝隙,车内漆黑一片。透过一根手指宽度的缝隙,他看到了熟悉的漆黑。缝隙间夹着一根手指,很明显,手指的主人已经丢了性命,血液从苍白的手指上不断地涌出。
他仰首发出犹如野兽般凄厉的叫声。
归根结底,恐惧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恐惧,原以为那些只是幻想而已。一直以来做的努力都是愚蠢的。为什么他还忘不了恐惧?
充满恐惧的生活又开始了。
夹在自动扶梯里的衬衫,文件夹中狭小的缝隙,没有关严的抽屉,以及从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