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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明日把本王从西昭带回的藕花糕送到正晖宫去。”
丁天:“……”
裴毓低笑:“饿了一月,本王倒想看看她吃是不吃。”
……
太阳升起的时候,燕晗最年轻的皇帝楚凤宸换下了亵衣,在镜前为自己裹上轻薄却柔韧的束胸,好不容易把那见鬼的束胸缠缚完毕了,她一面裹一面叹息回到床头打开床头的暗格,把里头的脂粉盒子拎了出来,到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为自己画上妆容。
当皇帝苦,当一个裹着束胸的皇帝更苦。
十岁登基之时她还小,是男是女寻常人并不容易分辨。虽然自小就被瑾太妃拎着耳朵学会了怎样像一个英武的男人,可是现在她已经十五,眉目间的稚气已经开始收敛,女儿的轻盈已经渐渐有了形状。她别无选择,只能用女儿家的脂粉草草修出一些英气来。可是这终归不是长远之计,再过几年该怎么办?
她总归不会长胡子啊!
当然,最严重的是她纳不了后妃生不出皇子……
半个时辰后,燕晗最俊秀的皇帝推开了房门。在门外,十数宫婢早就跪成了一排,见她开了门便鱼贯而入,片刻后,正晖宫帝寝的桌上摆满了一席早膳。
昨夜吃得太撑,楚凤宸看着满目玲珑餐点兴趣缺缺,正想让宫婢撤下,却忽然发现了一样没见过的点心,好奇地伸手抓了一块。
宫婢小甲眼睛一亮,兴奋道:“奴婢差点忘了!这是摄政王今晨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宫中的藕花糕,传闻是从西昭选来的新鲜糕点,陛下快尝一尝!”
“……”
楚凤宸把糕点默默放了回去。
小甲浑然不觉,兴致勃勃道:“听摄政王府的人说,这糕点是摄政王月前出使西昭时偶然发现,它并非五谷所制却香浓软糯,入口柔滑,里头嵌有三种鲜果,两种蜜汁,初入口时只觉酸甜,细品之下便可闻得百花香,仔细咀嚼下鲜甜果香混杂清新蜜香,令人胃口大开!”
“……撤下吧。”
“陛下——”
楚凤宸咬牙:“赏你了。”
“谢陛下!”小甲眼睛发光,端着糕点兴冲冲出了房门。
楚凤宸望着小甲欢畅的背影,满目苍凉。又过一盏茶功夫,各色的早膳被撤了下去,瑾太妃颇为贴心地端着一碗消食的酸梨花酿上了门,笑眯眯替她斟了一盅。
楚凤宸冷眼看着她:这个没节操的叛徒。
瑾太妃心虚地抿嘴笑:“昨晚那状况,我也帮不上忙呀。我若走了你也安然无恙,我要是没走,就怕今年你去祭皇陵要多加一杯酒,子欲养而亲不待……”
“……”
“来,小宸儿乖,喝一口……”
“……”
一盅酸梨花酿快要见了底。
瑾太妃满意地点点头,神色却有些闪烁。她纠结许久,终于迟疑开口道:“宸儿,你已经十五,许多事情其实我并不愿意让你太早了解,却终究也必须让你知道。裴毓把持朝政,与沈卿之党羽长年明争暗斗。早些年先帝余威尚在,现在已经越来越不可收拾。你虽是皇帝,却绝对不能打一个帮一个,否则整个朝廷都会……”
楚凤宸沉默。
其实,瑾太妃不说她也是知道的。姓裴的几代老臣,裴毓摄政五年,裴家势力已经深入到朝野各处,根深蒂固,要想拔除裴毓这一颗毒瘤,必须要有一个能与他抗衡的人,代表楚家皇族站出来,而且,这个人不能是她这个吉祥物皇帝。
可是楚家还有能战之人吗?
“其实,楚家还可以有新人的。”楚凤宸犹豫开口。
瑾太妃瞪眼:“你纳妃生一个太子?”
“……”
“不然你打算如何?”
楚凤宸目光闪了闪,轻道:“朕可以立一个驸马都尉,让他替我楚家去争权。”
“可我燕晗哪里来的公主可以嫁啊!”
“朕不就是吗?”
瑾太妃噤声,良久,终于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小宸儿,你打算……”
“是。”
楚凤宸小小地舒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似的又灌了一口酸梨花酿。
其实燕晗不是没公主的,她与皇兄本就是同父同母的双生龙凤胎,十年之前,她与皇兄被先帝接回宫中,皇兄为太子,她为帝姬。不料,她八岁那年,太子不幸夭折。先帝本就是楚家驸马登帝,皇兄一死,楚家就再没血脉了,所以,先帝便索性让她改了名字,代替皇兄住在东宫。而燕晗自古有龙凤胎夭折其一不详之说法,所以,先帝便假说帝姬得病,常年幽居于宫外宅邸……
总而言之,燕晗有个不存在的公主。
她只要替那个“公主”找个能打能扛能算计的驸马都尉,再慢慢扶持他权倾朝野,起码能在朝中成三足鼎立之势。
如此一来,弄死裴毓,斗垮沈卿之,肯定会有时。
楚凤宸思绪飞转,热火朝天之时,瑾妃却似乎有心事,她道:“宸儿,我今日在宫中听闻了一件事,怕是与裴毓有关,只是你要答应我,切莫像上次魏贤那样轻举妄动了。”
“什么事?”
“瞿放瞿将军似乎回来了。”
瞿放……
楚凤宸神色一僵,心跳停了几分。
第3章 佞臣当道03
三日后,魏贤出殡。
楚凤宸作为燕晗的皇帝,此等场合当然也是要去做一做样子的。天公不作美,从前一夜开始就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等到晨曦来临的时候,小毛毛雨成了瓢泼大雨,整个天地都笼盖在一片暗沉中,狂风呼啸。
楚凤宸坐在马车之上掀开了轿帘看外头狼狈的送丧队伍,忽然觉着有些阴森森,默默地缩回了马车里。
半个时辰过去,大雨终于停歇。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在郊外的小道上停了下来。楚凤宸在魏贤长子的带领下来到魏贤墓前,却发现在墓碑前面不仅跪着魏贤那几个娇滴滴的小妻妾,还静静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眉目温煦,目光柔和,颀长的身姿藏在一身暗紫的云锦衣裳之下,无端端让人想到君子如玉四字。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青黛色的伞,木质的伞柄暗红如血,越发衬得他的手指细长白皙。伞下是如瀑的青丝,青丝之下是云锦的暗紫纹路,再往下,是荒芜乱草,一地残垣。
大地一片寂寂,那人仿佛是这世上唯一的颜色,温煦如暖阳。
透着一股十成十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味道。
“陛下快看,是摄政……”
楚凤宸凉飕飕朝小甲望去,小甲顿时噤声。她远远看着,提起衣摆拐了一条小道,果断决定绕过那败类。也亏得魏贤老头儿家底子够厚,这陵园入口也修得气派无比。总之,够大,大到足够她装作没瞧见那一只拿着伞的禽兽,一不小心与他“错失”。
“陛下来了?”温和的声音。
楚凤宸脚步一顿,叹了口气回眸干笑:“真巧啊,裴爱卿,朕心伤魏爱卿,一时没看见裴卿。”
“是巧。”裴毓缓步到她身前,把她罩在了伞下,缓缓道,“有雨,可别染了风寒。”
“毛毛雨。”
“春寒料峭。”
“朕是个汉子。”这么点牛毛小雨还带把伞的,也就裴毓这精致矫情的伪君子。
裴毓一愣,眉眼间晕染开一抹极淡的笑。他轻柔道:“男子汉大丈夫染了风寒也狼狈,陛下天子血脉,区区小雨自是难以伤及,可是陛下身体康健干系着我燕晗千万子民国泰民安,可不能出半点差池。为了黎民百姓、燕晗江山社稷,请让微臣送陛下入陵园,可好?”
虚伪到这份上还能让人听着舒坦的,恐怕非裴毓莫属——不过,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当然,天威不可减,为表不屑,燕晗当今圣上冷冷甩下一句表态立场:“哼。”
裴毓莞尔一笑,伸出森白如雪的手:“陛下先请。”
……
这陵园极大,精致的亭台与珍稀的草木花卉各成一体浑然天成,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亭上刻的是细致山水木雕,水里游的是如婴童大小的红色锦鲤,蜿蜒的青石道中间细细铺着的是大小相若形状相仿甚至颜色都相近的鹅卵石……
楚凤宸的心晃晃悠悠颤了颤,悲从中来:魏贤老头儿这墓地修得都甩御花园十条街。楚家列祖列宗皇帝在上,真的不能劈一劈这作死的奸臣吗?
先祖是否见着了没有人知晓,只是当魏贤的墓碑前点起香烛的时候,偌大的陵园中忽然平地起了一阵野风,无数纸钱混杂在一阵阵啜泣声中飘散开来,树影摇曳,阴云遮天铺地而来,惊起一片鸦声——
楚凤宸默默缩了缩身子,防备四望,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异常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