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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轩赤说,我画意城素来不过问江湖恩怨,但镜花水域却三番五次挑衅。眼看红月离的势力越来越大,依然威胁到我。他说,潇湘,如果我想要你去刺杀你的师父,你可答应?
龙潇湘莞尔,道,我答应。
那些恩爱和苦肉计回忆到这里,暴风中晃动的窗棂打断了思绪。客栈周围,呼呼的尽是飞沙走石的声响。
酒已现了底。
面有酡红。
对面的女子喝下最后一口,缓缓道,你要雇用我,是不合规矩的,你得先到红袖楼,见过楼主,付了定金,然后再由楼主将任务传达于我。而且,派谁来执行任务,不是我们做属下的能够支配,要全看楼主的意思。
龙潇湘不做声。
傲璇嫣然一笑,转折道,但是,我可以送你回天台山,是出于朋友的道义,分文不取。
于是。
她们原路折返。
没少遇见镜花水域弟子的阻挠,她们仿佛是在刀光剑影中以鲜血为自己开道。龙潇湘说,幸亏有你,尹姑娘。
否则,我只怕要曝尸荒野了。
你的凤舞斩果然名不虚传,红袖楼的小主,想必个个都如你这般矫捷聪慧吧?
唔。傲璇浅笑,龙姑娘,你忘了你不应该提红袖楼,如今在你面前的我,只是一个会武功的平凡女子,不是什么红袖楼的金刀小主。
龙潇湘欲笑,却皱了眉,问,事情迟早要传到红袖楼去的,你如何交代?
需要吗?
傲璇仰起头,上面有顽皮的倔强。她说,红袖楼没有任务给我,我便是自由的。要去哪里,要救什么人,全都不过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
第六日。
黎明时分。
她们在画意城的城楼下,头顶飘着猎猎的五彩旗帜。终于到了。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城门打开时,看见白衣的少年负手而立。
他们的心,都微微的动了一下。
虽然,也算有过节,但画意城并无为难傲璇的意思。这大约也是看龙潇湘的面子吧。傲璇想,他们接纳了龙潇湘,过去的事,便不再计较。
恰逢暴雨。
自当天午后开始,天气骤然起了变化。才到傍晚,已经有山泥倾斜,石树坍塌。龙潇湘将傲璇留在画意城。
是慕怜寻领傲璇去的房间。
清新雅致的房间,仿佛是少年身上似有还无的薄荷香。她说,她回来了,她为了你背叛了师门不再是镜花水域的弟子,也就不再是你的敌人,你要善待她。
慕怜寻愕然。
冷不防的听见这样毫无铺垫的话,他失了语。怔半晌。点头道,我会的。跨出门槛时,他又停下,低声道,我原以为,你从来说话都不超过三个字。
顿时。
傲璇的脸竟然红了。
但少年没有回头,没有看见。
【决裂】
没有逐客令。一天,两天,三天。竟像是生了铅,总不愿将脚步挪出这座城,这座山。偶尔在帘下听雨。
偶尔,看白衣少年在庭院中舞剑。
萧萧飒飒的落叶,飞了满地。仿佛一卷水墨画。又仿佛无声的韵律,撩动心弦。
傲璇总是要问慕怜寻,你去看过龙潇湘了吗?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你是否明白她对你的情意?前几次,慕怜寻还能够好脾气地应对,或敷衍着过去,但他终还是发了火,青天白日,在樱花树下狠狠地咆哮。他说,你为何总是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因为——
因为我希望你幸福。
这句话,在傲璇的喉咙里盘亘着,她没有说出口。慕怜寻留给她拂袖而去的背影,那景致荒凉,又凄怆。
这世间,有一种人,能够将心事藏的极深,极隐晦,宁可煲一壶苦水自我煎熬,也矢口不提,祝福,守望——
或者,爱。
傲璇就是那种人。
慕怜寻是她爱了却爱不得的少年。
最初。
和最终。
某日。
傲璇经过慕轩赤的书房。在画意城这么久,她从未亲眼看见这一城之主。彼时也不例外。她看到的是龙潇湘。
龙潇湘躺在地板上,嘴角和胸口都有大量暗红的血迹。妃色的衣裙,似染着漫天的彩霞。
傲璇奔过去,龙潇湘已奄奄一息。她问她,谁干的?为何会这样?龙潇湘语无伦次,说,是我,是慕轩赤,是红月离。
她说,尹姑娘,求你,不要让慕怜寻知道。
半个时辰以前。
龙潇湘在书房,为慕轩赤研磨。魁梧而健硕的中年男子,素喜山水画。一切祥和。宁静。但突然飘来婉转的乐音。
悠扬之中,暗藏杀机。
龙潇湘头痛欲裂,眸子里竟泛起绿光,,似黑夜中的狼失去了控制。她拔出剑对准慕轩赤的要害,疯狂的劈砍。
仓促间,慕轩赤以毛笔为武器相迎,只听见龙潇湘阴笑着喃喃地吼道,你利用我身边最亲的人来杀我,我便是向你学的。
慕轩赤面色铁青。一边退避,一边漠然轻吐:红月离,你以为练成移魂换影之术,就能将我打败吗?妄想。
所谓的移魂换影,并非真的将两个人的魂魄调,换而是以药物和内力,再以特定的乐音为启动,使受控人的行为和意志由施术之人支配。早在龙潇湘行刺红月离,逃出镜花水域的时候,她就已经中了这移魂换影之术。而红月离假意派人追剿叛徒,实则在暗地尾随龙潇湘,待龙潇湘进入画意城,在与慕轩赤单独相处之际,红月离便催动乐音,使龙潇湘的意识失控,成为行凶的工具。
可是。
慕轩赤的惊愕与惋惜,时间太短,旋即由他的自我保护和冷漠覆盖。他没有留情。毛笔像利箭,刺穿了龙潇湘的心脏。与此同时,窗外有惊鸿般的人影掠过,慕轩赤飞身追去,连半个眼神也没有留下。
接着,傲璇也来了。
龙潇湘在弥留之际将所有曾隐瞒过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她说,尹姑娘,求你,不要让慕怜寻知道。若是,深爱的女子,将她的身与心,都给了他的父亲,而最终却又是死于他的父亲之手。尹姑娘,他要如何面对。他情何以堪。
傲璇瞠目结舌。她想起龙潇湘曾说的,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她终于彻底领悟。且不论这考虑是否周全有理,但是人之将死,她临终的嘱托,她决议遵守。就当是为了将残酷的真相掩埋以保护自己喜欢的男子,天真一次,愚蠢一次,又何妨。
呵。慕怜寻。
你大概不会懂得。她是为了你父亲。而我,是为了你。
稍后,慕怜寻赶到。
龙潇湘已然气绝。
傲璇仍单膝跪着,扶着尸体,周身沾满污血。慕怜寻颤抖着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张了张口,无声。
傲璇缓缓地站起来,眸子黯淡无光。她说,我无话可说。慕怜寻的剑立刻指上她的咽喉。烧红的眼睛,凶猛的瞳孔。
是你杀了她?
我没有。
那是谁?你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树欲静。而风不止。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男子如发狂的小兽,咆哮着说你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便杀了你。
而女子,面无血色,笑容苍白。她说,随便你。与此同时她也为自己感到骄傲,她遵守了对朋友的承诺。
有生之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信念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或许在的旁人看来无伤大雅,或不可理解。但在自己看来,却比希望还重,比性命还重。
少顷,慕怜寻的剑扎入傲璇的左肩。仿佛将锁骨也劈裂了。疼痛蔓延全身。连双腿也发颤。只是,都比不过她的心——
心疼。
她不忘在男子面前展露仅有的幽默。她说,原来,我的武功真不如你。我能活到今日,都是你手下留情。
说罢,笑了。
【异事】
慕怜寻没有杀傲璇。他知道,不能因为傲璇在死亡的现场就盲目地将她判定为凶手。他恼怒的只是她分明看见了什么,但偏要隐晦。
雨势渐猛。
他挥手道,你走。潮水一般,呜咽的丛林,步履蹒跚。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化了脓,即便愈合,也会留下难看的疤。
她想,那是她情与意的代价。
一生难以抹杀。
而关于龙潇湘和父亲的私情,慕怜寻其实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感情压抑着,埋藏着,默默的承受。
说到底,这仍是和傲璇相似。
为了深爱的人,他们隐忍,缄默,身体里都装载着外人无法分享无法排解的苦。
那日,慕轩赤跃窗而走,他心知那一抹鸿般的影子正是红月离。万般滋味顿时包裹了他。他已三十年不曾与她面对面。
而鸳鸯连环解的说法,是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