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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的深处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斜卧在海底,只有长发漂浮在苍白的颊边,就如同一缕缕蓝色的雾,将他的容颜衬得虚幻如梦。那是一个鲛人。不知道在这冰冷的海底躺了多久,海砂堆满了他苍白的指间,似乎要将他慢慢埋葬在大海深处……他是如此安静而美,彷佛是沉睡在光阴深处的大理石像,或者是她在故乡神殿壁画里看到的神祗。
只看了第一眼,她便如遇雷击。
是他?是他么?是那个她一直追逐的背影么?
琉璃怔怔地看着,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他的脸。触手处是冰凉而柔软的肌肤——那一瞬,她终于“啊”了一声:是的,是他!她终于找到他了!这就是那个八井坊偶遇的路见不平的男子,也是那个坐在楼头饮酒的客人,更是那个风浪中和殷仙子对舞一曲《魂归》的舞者!
就是她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这个人。
琉璃在怀里摸索着,摸到了那一滴鲛人泪,用手指捏着,轻轻放在了他的眼角。那一粒明珠在他苍白的面容上闪烁,就如同一滴凝固的泪水。
那一瞬,又有奇怪的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
大漠的风砂。炉火温暖的小屋。黎明的窗前,一个低声诉说着什么的侧影,以及幽暗的光线折射出的那一道泪痕……这一切是如此的模糊而遥远,彷佛被潮水冲散的沙滩城堡,在她脑海里浮浮沉沉,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状——到底是哪里见过呢?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如此熟悉,仿佛是梦里相见或者前生相识?
多么可笑啊……前生?人类,或者鲛人的生命,和自己怎会相干?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是迥然不同的生命体。大地上这些人类的一切喜怒哀乐、伦理纲常,前生后世,和她都没有丝毫的联系。可是谁又能告诉她,这个人……这个此刻躺在冰冷海底的人,为什么令她这样怦然心动呢?
那是一种由衷的憧憬和向往,从她内心最深处涌出,将她往前推去。
琉璃就这样站在海底,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个鲛人,甚至忘了去确认眼前的人是否还活着。直到有一蓬淡淡的红笼罩在那个人的身侧,琉璃才回过神来,变了脸色——她这才留意到他受了伤,那个伤口之大,几乎贯穿了整个胸口。
“糟了!”琉璃再也顾不得什么,将辟天剑斜插在背后,俯下身,将那个鲛人吃力地横抱了起来——有水的浮力,他显得很轻,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她一动,立刻用力过猛,几乎抱着他摔倒在海底。
“怎么……怎么那么冷啊?”刚一接触到,琉璃猛然一颤,下意识地一松手。那个人从她怀里跌落,轻飘飘地落回了海藻丛里。
鲛人的血是没有温度的,这她并不是不知道——然而,怀里的这个男子却是如此的冰冷,彷佛是用冰雕出来的塑像,令她的血脉都几乎凝结。这种冷意,完全不属于鲛人一族、甚至不属于任何活着的生命!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然而奇怪的是,即便是这种彻骨的冰冷,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不管了,先弄上岸去再说!”琉璃迟疑了一下,撕下衣袖,在手掌上厚厚缠了几圈,咬着牙,重新将那个人从海藻从里拉了起来。
她吸了一口气,脚尖一踩海底,整个人便轻飘飘地往上浮了起来。
估计现在是退潮的时候了,头顶的光渐渐增强,显示着上方海水的厚度在变薄。她隐约看到几具尸体在海里浮沉,有些是溺毙的百姓,更多的却是没有头的躯体,腔子里还在不停地渗出一缕缕的红色——想来那是军舰上被斩首的冰夷的尸体,随着倾覆的船滚落到了大海,充斥了港口。
琉璃抱着那个鲛人,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浮沉着的尸体,加快了速度。
头顶渐渐可以看到几大片的黑影,那是一些翻覆的、或者停栖着的大船,还有无数的小舟穿梭其间,不停地有绳索抛下海面,有人影潜入水下搜寻。
琉璃远远地绕开了那些人,从港口外的一片荒僻浅滩处浮出水面。已经是十月的冬天,虽然佩戴了辟水珠,入水不湿,然而一出海面还是觉得瑟瑟发抖。她吹了一声口哨,只听噗拉拉一声响,头顶天空骤然变暗,两只巨大的黑鸟和朱鸟飞临,盘旋在她身侧的海面上。
“阿黑,阿朱,我们回去。”
她把那个昏迷的鲛人努力地托上黑鸟的背,然后自己跨上了朱鸟。
当比翼鸟从远处飞起后,码头上还是一片混乱。
今年的海皇祭居然出现了百年罕见的巨浪,不但卷走了龙舟上歌舞的男女两位舞者,更掀翻了港口的不少船只。不出片刻,落水的黎缜总管也被救了上来,却因为惊吓和溺水而暂时昏迷,青砂校尉吩咐手下用袍子裹好他湿透的身体,放上了马车送回去。
然而就在此刻,凭空只听一声厉喝:“我女儿呢?!”
青砂回过头去,不由脸色一变:“广漠王?”
那个狂狮一般从望海楼直奔而来的王者,正是琉璃的父亲:广漠王雅格·卡洛蒙。他穿着一袭雪豹皮的大衣,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下属直扑进落珠港来,大吼:“琉璃呢?我的女儿在哪里!你们这些人,有没有看到她?!”
青砂不由暗自叫苦:这个广漠王是出了名的性格强硬、爱女成狂,这回琉璃是在他的船上落了水,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只怕是连白帅都保不住这一船兄弟的命了!
“我们已经在派人打捞九公主了。”他连忙道。
“打捞?什么打捞!只有尸体才用‘打捞’!”广漠王脸色铁青,一把拎住他的脖子,咬牙,“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给我女儿陪葬!”
“放手!”看到带队的长官受辱,旁边的士兵们忍不住围了上来。跟随广漠王来的一行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也是大漠上纵马放鹰的骠悍青年,身体里流着盗宝者的血,此刻一见对方逼过来,个个铮然拔出了弯刀,怒目相对。
“呵,不错嘛,”看到那些严阵以待的士兵,广漠王气极反笑,“白墨宸手下的人马果然不同凡响!就凭着几个兵娃子,居然敢和我叫板?——今天如果见不到琉璃,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还有命活着离开这里!”
“父王!”双方正剑拔弩张,忽地听到有人脆生生地叫了一句。
那声音,却是从头顶传来。
“琉璃!”广漠王惊喜交加地抬起头,看到头顶上盘旋着一对朱色和黑色的大鸟,鸟背上探出一个少女的头来,对着他招了招手,“别吵了,我在这儿呢!”
“阿九,你没事吧?”广漠王舒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琉璃似乎急不可待,挥挥手,“父王,我们回府再说!”
“噢,我想起来了,她还带着慕容家的那对辟水珠嘛!怎么会有事?”广漠王忽地明白过来,立刻又跳上了来时的马车,对前头的车夫道:“回城北的秋水苑!快!”
马车疾驰,穿过慌乱的人群和大批的缇骑,广漠王看得女儿无事放下了心,才发现这次的海皇祭实在是有些反常——不但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潮水和漩涡,还到处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在叶城上空久久不散。
如今眼看白帝任期只剩下两年了,种种暗斗,是再也无法掩饰地越来越明显。
只怕时间一到,云荒大陆便会变生不测。
“九百年后,世当有王者兴,更有大难起。”
——广漠王在车厢内坐着,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天官闯入宴席时说的那一番话,心里微微一凛。或许,南迦密林里的那个五年的约定是有深远含意的——那个神秘的隐族族长,或许早就料到了外面世界并不安稳,已经测算好了这一场大变来临的期限。
所以,他必须在云荒大乱初起之前,把琉璃送回去。
无论缇骑统领都铎和叶城城主怎样小心谨慎,步步防备,盛大的海皇祭最后还是以一片混乱收尾——在海国的使者面前丢了面子,白帝有些扫兴,脸色很是难看,不等海皇祭彻底结束,就带着新欢天香回了行宫。其他藩王看到镇国公府办砸了这次海皇祭,眼里都有些幸灾乐祸:为了赔罪,只怕这次慕容隽又要破费不少了。
——镇国公府一贯是块肥肉,平日没理由都要咬上一口,这次更是不用客气。
镇国公府立刻出动人手清查现场,到处寻找剩下的那个落水的男舞者,也搜了冬郎所在的戏班——然而,结果却令人震惊:那个应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落在海里的男舞者,居然还好好的在戏台角落里躺着昏睡!
镇国公府的人把他推醒,厉声喝问,结果冬郎却似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劲地说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