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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的红叶。两手伸在清亮地水中。脸上『荡』漾着无比惬意地笑容……当蒙恬默默抱起扶苏时,马队骑士们的眼睛都湿润了。随行医士仔细诊视了一阵。惊愕地说长公子是极其罕见地醉死症,唯有静养脱酒,旬日余方能痊愈。
蒙恬第一次勃然变『色』,对监军行辕的护卫司马大发雷霆,当即下令夺其军爵戴罪履职,若长公子再有此等失踪事端,护卫军兵一体斩首!那一刻,监军行辕的所有吏员将士都哭了,谁也没有折辩说大将军无权处置监军大臣之部属。反倒是二话不说,监军帐下的所有吏员将士都摘去了胸前的军爵徽记,不约而同地吼了一句:“甘愿受罚!戴罪履职!”
立即南下的谋划延期了。
忧心忡忡的蒙恬只有预作铺垫,等待扶苏恢复。此间,蒙恬连续下达了五道大将军令,将长城竣工的后续事宜轰轰然推开,务求朝野皆知。第一道将令,所有黔首营立即开始分批遣返民力,各营只留十分之一精壮,在大军接防长城之前看守各座烽火台;第二道将令,三十万大军重新布防,九原大营驻扎主力铁骑十万,新建辽东大营驻扎主力铁骑十万,其余十万余步骑将士以烽火台为基数,立即分编为数十个驻长城守军营;第三道将令,所有重型连弩立即开上长城各咽喉要塞段,粮草辎重衣甲立即开始向各烽火台运送囤积,以为驻军根基;第四道将令,修筑长城的黔首民力,若有适合并愿意编入军旅之精壮,立即计数呈报,分纳各营;第五道将令,以九原、云中、雁门、陇西、北地、上郡、上谷、渔阳、辽西、辽东十郡为长城关涉郡,以九原郡守领衔会同其余九郡守,妥善安置并抚恤在修筑长城中死伤的黔首民力及其家园。
五道将令之外,蒙恬又预拟了两道奏章,一道是在北方诸郡征发十万守边军兵,以为长城后备根基;一道是请皇帝下诏天下郡县,中止劳役征发并妥善安置归乡黔首。依据常例,这两道奏章蒙恬该当派出快马特使呈报咸阳,以使皇帝尽早决断。多少年来。这都是奋发快捷的秦国政风,无论君臣,谁也不会积压政事。然则,这次蒙恬却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有立即发送奏章,而且将大将军令发得山摇地动,且有些不尽合乎法度的将令。蒙恬只有一个目的:九原大动静使朝野皆知,迫使咸阳下书召见扶苏蒙恬。若如此动静咸阳依旧无动于衷。那便一定是国中有变皇帝异常,蒙恬便得强行入国了……
恰在此时,皇帝特使到了九原。
“何人特使?”一闻斥候飞报,蒙恬开口便问特使姓名。
“特使阎乐,仪仗无差!”
“阎乐?何许人也?”
“在下不知!”
蒙恬默然了。依据惯例,派来九原的特使历来都是重臣大员,除了皇帝亲临,更多的则是李斯蒙毅冯劫等。这个阎乐却是何人?以蒙恬对朝中群臣地熟悉,竟无论如何想不出如此一个足为特使的大臣究竟官居何职,岂非咄咄怪事?一时之间,蒙恬大感疑『惑』,带着一个五百人马队风驰电掣般迎到了关外山口。眼见一队旌旗仪仗辚辚逶迤而来。蒙恬既没有下马,也没有开口,五百马队列成一个森森然方阵横在道口。
“公车司马令特领皇命特使阎乐,见过九原侯大将军蒙公——!”
前方轺车上站起一人。长长地报完了自家名号,长长地念诵了蒙恬的爵位军职及天下尊称,不可谓不敬重,不可谓不合礼。熟悉皇城礼仪与皇室仪仗的蒙恬,一眼瞄过便知仪仗军马绝非虚假。然则,蒙恬还是没有下马,对方报号见礼过后也还是没有说话。几乎有顿饭时光,双方都冰冷地僵持着。对方有些不知所措,九原马队却一片森然默然。
“在下阎乐敢问大将军,如此何意也?”
“阎乐,何时职任公车司马令公车司马令,秦卫尉之属官,职能有四:执掌皇城车马进出,夜巡皇城,夜传奏章。征召公车。虽属卫尉。实为皇城事务的要职之一。?”蒙恬终于肃然开口。
“旬日前任职。大将军莫非要勘验印鉴?”对方不卑不亢。
“特使请入城。”蒙恬冷冷一句。
马队列开一条甬道,仪仗车马辚辚通过了。蒙恬马队既没有前导。也没有后拥,却从另一条山道风驰电掣般入城了。蒙恬入城刚刚在幕府坐定,军务司马便禀报说特使求见。蒙恬淡淡吩咐道:“先教他在驿馆住下,说待公子酒醒后老夫与公子会同奉诏。”军务司马一走,蒙恬立即召来王离密商,而后一起赶到了监军行辕。
扶苏虽然已经醒过来三五日了,然其眩晕感似乎并未消散,恍惚朦胧的眼神,飘悠不定的举止,时常突兀地开怀大笑,都令蒙恬大皱眉头。蒙恬每日都来探视两三次,可每次开口一说正事,扶苏便是一阵毫无来由的哈哈大笑:“蒙公啊蒙公,甚都不好,草原最好!老酒最好!陶陶在心,醉酒长歌——!”明朗纯真地大笑夹着两眶莹莹闪烁的泪光,蒙恬实在不忍卒睹,每次都长叹一声默然不言了。今日不同,蒙恬带来了王离,务必要使扶苏从『迷』幻中彻底摆脱出来醒悟过来振作起来。
“长公子!皇帝特使到了!”一进正厅,王离便高声禀报了消息。
“特使……特使……”扶苏凝望着窗外草原,木然念叨着似乎熟悉的字眼。
“皇帝,派人来了!父皇,派人来了!”王离重重地一字一顿。
“父皇!父皇来了?”扶苏骤然转身,一脸惊喜。
“父皇派人来了!特使!诏书!”王离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叫嚷着。
“知道了。聒噪甚。”
扶苏显然被唤醒了熟悉的记忆,心田深深陶醉其中的快乐神『色』倏忽消散了,脸上重现出蒙恬所熟悉的那种疲惫与郁闷,颓然坐在案前不说话了。蒙恬走过来肃然一躬:“长公子,国之吉凶祸福决于眼前,务请公子清醒振作说话。”扶苏蓦然一个激灵,倏地站起道:“蒙公稍待。”便大步走到后厅去了。大约顿饭辰光。扶苏匆匆出来了,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散披在肩头,一领宽大洁净的丝袍替代了酒气弥漫地汗衣,冷水沐浴之后地扶苏清新冷峻,全然没有了此前的飘忽眩晕朦胧木然。
“敢请蒙公赐教。”扶苏对蒙恬深深一躬,肃然坐在了对案。
“长公子,这位特使来路蹊跷,老夫深以为忧。”
“敢问蒙公。何谓特使来路蹊跷?”
“公子须知:这公车司马令,乃卫尉属下要职,更是皇城枢要之职,素由功勋军吏间拔任之。卫尉杨端和乃秦军大将改任,其属下要职,悉数为军旅大吏改任。皇帝大巡狩之前,公车司马令尚是当年王贲幕府之军令司马。其人正在年富力强之时,如何能在大巡狩之后骤然罢黜?皇帝陛下用人。若无大罪,断无突兀罢黜之理,而若此等要职触法获罪,我等焉能不知?今日这个阎乐,人皆闻所未闻。岂非蹊跷哉!”
“以蒙公所见,如此特使有何关联?”扶苏的额头渗出了一片细汗。
“人事关联,一时难查。”蒙恬神『色』很是沉重,“目下之要。乃是这道诏书。老臣揣测,皇城人事既有如此大变,皇帝必有异常……老臣今日坦言:雄主尝有不测之危,齐桓公姜小白雄武一世,安知暮年垂危有易牙、竖刁之患矣!……”
“岂有此理!父皇不是齐桓公!不是!”扶苏突兀地拍案大吼起来。
“老臣但愿不是。”蒙恬的目光冷峻得可怕。
“蒙公之见,该当如何?”扶苏平静下来,歉意地一拱手。
“老臣与王离谋划得一策,唯须公子定夺。”
“王离。你且说。”扶苏疲惫地靠上了身后书架。
“公子且看,”王离将一方羊皮地图铺开在扶苏面前,“各方探知:皇帝行营目下依然在甘泉宫,且三公九卿俱已召去甘泉宫,整个甘泉山戒备森严,车马行人许进不许出。由此观之,朝局必有异常之变!蒙公与末将之策:立即秘密拘押特使,由末将率兵五万。秘密『插』入泾水河谷。进入中山要道,截断甘泉宫南下之路;而后蒙公统率五万飞骑南下。包围甘泉宫,请见皇帝陛下面陈国事;若有异常,蒙公靖国理『乱』,拥立公子即位!……”
“若,无异常,又当如何?”扶苏地脸『色』阴沉了。
“若无异常,”王离沉『吟』片刻,终于说了,“蒙公与末将自请罪责……”
“岂有此理!为我即位,王氏蒙氏俱各灭门么!”扶苏连连拍案怒形于『色』。
“公子,此间之要,在于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