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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陪着太夫人用了次膳,就连丫鬟的态度都变了。顾安年暗自好笑,颔首轻笑道:“劳烦黄玉姐姐等了这么些时候,我这就拜见母亲去。”
黄玉道了一声不敢,忙躬身领着顾安年进了项氏的屋子。
顾安年进了次间,见项氏斜靠于榻上,正闭目养神,李嬷嬷满脸肃穆静立一侧。项氏手边几上摆着一册账子,想来方才应是在看账目。
“母亲。”顾安年行至塌边福身行礼,她知项氏并未睡着。但项氏未有动作,她便静立一旁候着。
好一会,项氏才缓缓睁开眼,深深望了她一眼,抬手指了一边的紫檀香木雕花桌,声色慵懒道:“坐吧。”顾安年应声坐了。
李嬷嬷上前服侍项氏坐起身,项氏轻抚着手中真丝小帕,低声道:“都退下罢。”
“是。”李嬷嬷福身应了,并一众丫鬟退出门去。
无人知晓项氏与顾安年说了什么,众人只知次日顾安年便搬进了离项氏屋子最近的屋子,吃穿用度比之侯府嫡小姐不差几分。项氏更是自掏腰包为她添置衣裳首饰,请来最好的嬷嬷教养她规矩,甚至可说是有求必应。
就如之前那些丫鬟婆子所猜测的,顾安年当真成了金凤凰。
太夫人听闻此事,只闭眼拨弄着佛珠淡淡道:“年姐儿本是侯府小姐,大媳妇这般待她也不为过。陈姨娘刚去,她生的女儿若是无人问津,指不定有心人会传出何等对侯府不利之言。”顿了顿方又道:“名声面子顾全便是,嫡庶终归有别,你就是再怜惜年姐儿,也万不可越过了锦姐儿去。”这当是在敲打项氏了。
项氏自然知晓,是以给顾安年的月钱,添置衣裳等事物也依旧是按府中庶女的份例,旁的都花的是她自己的嫁妆钱,但也没越过了顾安锦去。
然她心中仍有一事。
“母亲,儿媳这两日与年姐儿相处,觉其聪慧异常,心中甚为喜欢,便有心将其记到儿媳名下,不知母亲如何看?”项氏带着些希冀地望向太夫人。
将顾安年记到她名下,言下之意便是将顾安年抬为嫡女。
自那日与顾安年在房中详谈后,项氏便有了这个主意。现如今顾安年已归附于她,她见其又是十分聪慧之人,日后好好调教一番,定能成为她的得力助手,而她的助手地位愈高,她得益愈多。
是以,抬顾安年为嫡女对她百利而无一害,且,这府中的嫡女,可不能只有顾安锦一人。
闻得此言,太夫人抬眼瞧了项氏一眼,复又闭眼道:“我乏了,此事日后再说罢。”遂挥手示意项氏离开。
太夫人如此反应,项氏心中已明了她的意思,亦不再多言,福身退下了。
出了延秋苑,李嬷嬷对项氏道:“瞧太夫人这样子,抬七小姐为嫡女的事怕是不易。”
“母亲不应此事实在情理之中,毕竟年姐儿便不得母亲欢心。”项氏镇定道,似是早已知晓此事不会成功。
“老奴瞧着这些日子太夫人倒是对七小姐亲近许多。”李嬷嬷道。
项氏冷哼一声,道:“你道母亲是真的对年姐儿改观了?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这府上,论做面子功夫,怕是无人能胜过母亲。”
“还是夫人看得通透。”李嬷嬷垂首恭敬道。
项氏但笑不语,看不通透又如何能在这大宅中稳坐这正室之位?
顾安年得像是疼宠之事被府中丫鬟们津津乐道,众人皆传夫人一视同仁善待庶女,端的是长房正室之风。又不知谁传出了顾安年为陈姨娘尽孝之事,众人便又道七小姐好福气真孝顺。
随顾安年一起到暖香苑的几个丫鬟面上附和着,心中却是另有看法。
“往日七小姐对陈姨娘只有厌恶嫌弃的,怎可能会替陈姨娘守孝?外人都道七小姐孝顺,那不过是七小姐在巴结太夫人罢了!陈姨娘生前不知为七小姐流了多少泪,我曾在起夜时听到陈姨娘悄声哭泣,口中皆是道自己夹在众人之间身不由己,苟延残喘地活着不过是放心不下七小姐罢了,那口气当真是闻者落泪。可如今陈姨娘尸骨未寒,七小姐便依附上了夫人,外人都道七小姐孝顺,孝顺何在?不过是趋炎附势的手段罢了!真真是天性凉薄无情,小小年纪便这般厉害,往后可还了得?!”名唤青枝的丫鬟低声不忿道。
“嘘——!小声着些!被旁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青络忙小声劝道,又四处瞧了没有旁人,这才赶紧拉了青枝离去。
藏身于花丛后的青叶望着两个丫鬟远去的身影,紧紧皱起眉头。她原是来找忽然不见的七小姐,却不想听到这样的言论,原来不止她一人有这般想法。
而被所有人议论的中心——顾安年,此刻正在陈姨娘投井后便闲置下来的安容苑内。
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蒙蒙细雨,顾安年一身白衣,默默立在封了的水井旁。良久,她将手中一白一红两朵牡丹置于井沿,略显苍白的唇微张,冷声道:“若你一生只在市井之中,即便没有华衣美食,定也比在这府中过得安乐,至少可以多活些年头。怪只怪你命不好,进了这后宅,便只能身不由己。”
“去了也好,便再也不用过这违心的日子……”顾安年抬头望向头顶阴暗的天空,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喃喃道:“我自以为能保你一世,却忘记如今自己也不过这侯府中沧海一栗。是你让我又天真了一回,如今你不在了,我倒是清醒许多。今日是你头七之日,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往后,你的黄泉路,我的独木桥,要各自走好。”
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安容苑中她曾抱着她说好高兴的屋子,顾安年褪下白色的外裳,露出里面鲜艳的红色锦衣,转身毅然离开。
荒凉院子里只有这一抹鲜红跃动,在淅沥的雨声中远去。
卷 一 十三、出府
转眼便入了酷暑,春裳换夏衣,道是衣比花艳,人比花娇。
顾安年斜靠于凉亭雕花木栏边上,望着池中粉色的荷苞出神,拂面而来的清风吹乱耳边的青丝。
搬到暖香苑已有月余。这一月来,除了晨昏定省,她整日在房中习规矩礼数,或是拿了佛经誊抄,偶有出房门之时,也不过在府内花园亭台处转转,倒是清闲。丫鬟们皆道七小姐当真转了性子。
项氏对她是真下足了功夫,琴棋书画自不必说,样样皆是亲自教导,礼仪姿容也不疏忽,专请了以前宫里出了名的嬷嬷教导,就是生活起居,也派了专人打点伺候。在外人看来,夫人真真是对七小姐疼到了心坎子里。
不过短短一月,顾安年觉得这个身体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了。前世她穿越而来,虽后来也依附于项氏,却也未曾得到如此待遇,今生只因陈姨娘死因改变,她与项氏谈了一笔交易,境遇竟就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是的,只是一场交易。那日在项氏的屋子,她们便是达成了交易,因此才有了她如今的地位。旁人眼中的金凤凰,其中甘苦又有谁知?
趴伏在木栏上,顾安年含着笑低声呢喃:“你说这荷花谢后可会长出莲蓬来?年儿想吃莲子了呢。”亲昵的语气,好似那个疼爱自己的女人就在身旁一般。
“小姐?”立在身后的青叶未听清她的话,俯身疑惑问道。
“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吧,青叶可有想送与香包的对象?”顾安年偏头望向青叶,神情似笑非笑。
青叶心口一窒,仿似心中隐藏已久的秘密被看穿般。她敛目不去看那双清亮的眸子,规规矩矩道:“小姐莫要开奴婢玩笑,若叫旁人听了去,奴婢可是要受罚的。”
闺中丫鬟,命都是小姐的,一切只能听从小姐安排,怎可私自有此等心思?若是被旁的人知道了,怕是要按个累的小姐闺誉有损之罪的。
顾安年只是含笑望着她,直到青叶手心的帕子都湿透才轻轻移开视线。
青叶瞧着也差不多到适婚年纪了,顾安年提这话并不是纯粹玩笑,只是却意外知道了一件事。
她可是想起来了。前世,因为她迟迟没有替青叶安排婚事,青叶竟意欲勾引侯府嫡长子——顾怀卿,她因此误会青叶是受了顾怀卿的挑唆背叛于她,才会愤恨至极下令将青叶乱棍打死。今日看来,青叶并非是受了挑唆才有此念头,而是早就对顾怀卿动了心思。
顾怀卿啊顾怀卿,我倒是错怪了你一回,顾安年不由觉得好笑。
日头渐渐高了,阳光照进亭中,亭中变得酷热起来,顾安年抚了抚衣袖起身,懒懒开口道:“午膳后你去请示母亲,下午我要出府一趟。时候不早了,回吧。”说着迈步出了亭子。
青叶点头恭敬应了,依旧离着三步远跟在顾安年身后吞噬之主。
顾安年不喜太多人跟着,即便项氏赐了许多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