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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用力闭上眼皮,遮断许多事物。
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无法完全塞入的思念被吐出来。
长濑。
就算你不必死,我也能活下去啊。
「我想看看透的房间啦,可以吗?」
好是好,但真的什么也没有喔。我先说,这不是谦虚。
为了能在事后被批评「好无聊」时反驳说:「早就跟你说过了吧。」我事先告知放学后想来我家的长濑。
「真的什么都没有的话,就不算房间啦。一定有什么东西感觉很合乎你的风格啦。」
「至少有棉被。」我刻意不加修饰地正确传达讯息,于是长濑脸颊红通通地「你好不知羞耻啦!」地生气了。她做出如同我所预期的反应,让我有点高兴。
带长濑回叔叔夫妇家时,出来迎接我们的婶婶露出狐疑神色,表情僵硬,似乎引起了她某种怀念的心情。接着,婶婶把我当成青春期小鬼捉弄,长濑不知为何也跟着起哄。但当她听见婶婶问「是女朋友吗?」时,却又马上害臊脸红。见到如此纯真的长濑,我不由得鼻头刺痒。
走上二楼的我的房间途中,跟在背后的长濑开口。
「透带过几个女孩子进房间?」
我回答:「两个。」第一个与其说是让她进来,不如说是自己闯进来的。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啊。」
即使我补充说明:「第一次是小学时代的事情啊。」长濑仍是鼓着脸。这时我自我反省,早知道就该说谎,同时也想起了Tooe的事情,陷入停留在秋夏交接之际的错觉。
「进来吧。」招待长濑进可能被误认为仓库的房间里。「哇~」长濑语气诙谐、脚步轻快地进入房间,但由于房间里真的什么值得注目的东西也没有,高昂的情绪扑了个空。长濑对我使出乞求帮忙的眼色,我便拉了一下电灯的开关拉绳。「……唔哇——电灯好闪亮亮喔——」恰似以水当菜把饭吞下,长濑强行将「期待」消化掉,态度回归冷静。两人在房间中央非面对面而是并肩坐下,我还是难以不联想起Tooe来房间那天的事。也就是说,长濑之后会抱住我,把手伸进我的胸口等,可能会被赶出少年漫画连载的剧情……之类,一点发生的可能性也没有。
长濑随性坐着,重新环顾房间。书桌、刚带回来的书包、教科书类,以及曾经事先报告过的棉被。长濑会慰劳我,必须仅靠这四大要素来抵抗「房间仓库化现象」的平日辛劳吗?「透是修行僧吗?」
她一脸正经地如此宣告。「既然这么跟俗世隔绝,为什么老是说谎呢?」也为此叹气。对我而言,虽然很想大力反驳,但又觉得还满有道理的,差点点头同意了。总而言之,我只要求订正不正确的部分即可。「我啊,可没有跟俗世切断关系喔。」
要是能切断的话,该能多么心灵和平地、空虚地活到今日呀。这种如梦想般炫目的伟大生活方式,我这辈子肯定办不到吧。
「嗯~是啦~毕竟透在跟我交…交往嘛!」没错,就是如此。
「但是我还没到开悟的境界,这个房间对我来说太闲了啦。与其说很闲,不如说没什么刺激,似乎是个会让人很早老化的房间嘛。」那么,要来做点刺激的事情吗?「啊吧吧吧吧!」她突然口吐白沫了。
明明就受到很多刺激嘛。算了,既然她本人如此声明,那就尊重她的意思吧。
好~那就用长濑来玩罗。「透…透想玩弄我吗!想模仿大人的浪荡子吗!我一定会守住自己的纯洁!」这个桌球社的四棒打者,是不是想岔了什么?
我抱住做出抵抗姿势的长濑,两人也同时站起身,玩起「飞高高~飞高高~」游戏。这就算用长濑来玩吗?雎然我自身也甚为感到疑问,但逐渐觉得有趣起来,也就罢了。长濑双手挥舞,脚未着地,喊着:「有透在我身边,我就不需要翅膀啦!」似乎很满足地接受了。
在这之后,周围突然转暗。正确而言,就像游戏的画面处理产生了延迟,房间的墙壁与地板消失,在黑暗中证实了我回想的虚构性。
世界在欠缺坠落感当中,逐渐埋没入黑暗里。
我觉得很失望。当脑子不必要地理解了这种状况只可能存在于梦境或过往回想的瞬间起,我等于扼杀了梦想的一半价值。
彷佛听见她头上的丝线断裂声,我手中的长濑的触感开始崩毁。
最后抱在我怀里的东西,像是一只软啪啪的巨大昆虫,亦像是没有骨头的婴儿。
我的身体跌落在黑暗的地板上。虽然头部先着地,却没有痛楚。
有如失去意识般,梦在此时结束了。
但是……咦?我的现实是在哪一边?
我从梦境醒来了,或相反地,进入梦境了。我被麻由甩巴掌叫起。刺痛感,或者说,擦伤般的痛觉残留在脸颊上。
「啊,阿道的眼睛渺渺,所以变成烂烂了。」
语气冷淡,外出版的麻由态度刺激着我尚未清醒的脑子。
「是是,平时的阿道回来了!……」我有如喘不过气来般虚弱地回答,摇摇头,振作精神。铲去充塞于现实缝隙间的梦境,把记忆连结起来。
我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拿着碗,眼前是掺混了破旧与油臭味的店内墙壁,昏暗的照明,以及与这种气氛一点也不搭的,一台全新电视摆在柜台席位上。
这里是公寓旁的大众食堂。彷佛古早味浓厚的拉面店里常见的那种红通通的、似乎油腻沾手的桌子上摆着托盘,上头盛放着日式炸鸡块与赤味噌汤。
味噌汤仍冒着热气,抽象地传达了时钟秒针的动作。
看来我在用餐中与睡魔外遇了。抱歉啦,食欲。顺便看了坐在对面的麻由一眼,她正站着,身体伸向前,还停留在刚才甩耳光让我醒来的姿势。她高举左手,或许是为了如果我还没醒来就奉送上第二阵的准备。「好了好了,我已经醒了。」赶忙说出口,明白表示我已经清醒,好回避唤醒耳光的追加。麻由默默地观察我一阵子,判断我不会再睡着后,重新坐回椅子,拿起筷子,插入她点的糖醋排骨的红萝卜里。
「阿道最近好像一直在睡。」
麻由带着欠缺抑扬顿挫的语气评论近来的我。
「嗯……是啊,或许是累了。」也可能正在进行麻由化。说不定我与麻由的立场颠倒了呢。也就是说,眼前的小麻是冒牌货!……之类的事情不太可能。
放下筷子,伸手触摸麻由的脸颊,寻求她是正牌的证据。用拇指与中指捏看看。我开始自认是麻由一级监定士约经过两秒,我若无法仅靠这个触感确认真假,我就卸下招牌。下次自称特级监定士好了,骗你的。
「呣咿呣咿。」这就是麻由对于自己被碰触脸颊的见解。难以想像她的痛苦或愤怒,极难令人理解。但是很合乎小麻风格,所以我很满足。获得满满的麻由成分后,我放开手指。「嗯,你是正牌的。」
残留在手上的麻由触感令人连重新拿起筷子都觉得可惜,这也成了证明。
「给你。」麻由分给我一块筷子插过的红萝卜,似乎要我吃了它,打起精神。「谢谢。」我送她一块炸鸡块作为回礼。交换成立。于是麻由桌上的蔬菜类顺势不断输出到我这里。
我柔和地叮咛:「喂喂,不吃蔬菜不行喔——」「小麻对蔬菜过敏。」麻由若无其事地说着谎。没想到麻由竟被教育成坏孩子了。或者说,麻由似乎正逐渐变得像我,真令人不安哪。我与麻由原本各以彼此的中间地点为目标前进,但现在说不定会在中间擦身而过,就此朝往对方的位置去呢。难道不能在中途融合,变成小道麻吗?听起来很无敌。完美到令人烦恼该砍下哪边接在哪里才好呢。当然是骗你的啦~在身为阿道界完美美少女特别出名的麻由中加入不纯物,一点也不可能提高艺术性嘛。维持原貌最好。
担心我跟麻由的关系产生变化是杞人忧天,但是输出到找盘子的蔬菜似乎不是用这个词就能一笑置之。逐渐稀疏的炸鸡块变得更像是种点缀了。我大快朵颐蔬菜,味道酸酸甜甜。
抬头望着比灯光更闪耀的电视画面,眼球干燥,布满血丝的部分发挥了裁切线效果,我的眼睛彷佛将要逐渐破裂。不仅如此,眼皮底部更像是受到了压迫般疼痛,这是大白天看着晴空时经常发生的现象。
眼睛无法顺应光量吧——我如此解释。虽说没办法跟住在地下室一年后,总算见到天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