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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男人从刚才就在同一条走廊的「1707」号房前说着话。一个是从房里出来的海滩鞋男子,另一个则是刚才那个戴绿帽子的男人。海滩鞋男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气氛看起来并不是很愉快的样子,面对不停抱怨客房服务的海滩鞋男,帽子男看起来有些不耐。
不知道是否和我手机发出的声音有辟,那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海滩鞋男邀戴帽男进入自己的房间。
我在一小时后,是否也会和她一起重演这幕呢……啊,不不不,思想要健康。
旅馆这种东西其实就是像自家院子那种东西啦!(占地面积一类的琐碎事项暂且不提)只要把这件事当成邀女生到自己家,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不,可是我上次邀女生到自己家里也已经是国中时的事了吧。
唉,我那时候还真是纯情啊……若干像乡愁般的、对自己太嫩的悔恨浮上心头。
呼~地叹了口气来压抑心脏的鼓动,我站起身,想拍拍膝盖的灰尘而往下看——「喔?」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坐在了我脚下。
似乎是在我刚才弯下身时在我背后坐下的,是用我当掩护躲着什么吗?
它有条长尾巴,身形像把鱼在水中游泳的影子漂白以后那般纤细。
而它的嘴,叼着一枚长方形的群青色物体。
猫发出像是「你看啥啊~!」的威吓,抬头盯着我。
然后尾巴又像说着「干嘛突然站起来变大啊,你这家伙~!」似地画着弧线。
「……我果然还是不怎么喜欢动物啊。」
只要是无法以言语沟通的生物,我都很不擅长应付。
就在我这么想,决定避之为吉,离白猫远一点的时候……
「我喜欢猫」——在大学餐厅里热切地对我这么表示的友人面孔,有如褪色照片一般在记忆中复苏。
啊,那是丧礼的颜色。最后的回忆也同时浮现。
……缓缓地「不好意思——」「呜哇!」悠哉咀嚼回忆的余裕烟消云散。
吓得跳了起来跌坐在地,猫不想被我牵连,轻巧地避了开来。
一回神,发现一名瞳孔闪着异样光辉的女性站在猫的反方向。
手上拿着小小的女用钱包,是一位美女,肌肤洁白细致。
我的两边都被白色包夹。
如果这是黑白棋,那么我身上哪个部位会变成白色呢——我朦胧地想像着。
山名美里(企图自杀的人) 下午2点30分
VIVA…NON…NO(注:出自日本乐团「漂流者」在综艺节目中的唱和)。你干嘛啊——水流像在喝斥我似地倾注而下。或许是调整失败了,淋浴的水温异常地高,水流也强得夸张。即使想开口即兴吟一句诗,也只能像要溺死的人一般发出「咕咕噗噗噗」的声音便告终。就是因为热水很难调整,所以我才不喜欢这种不怎么高级的商务旅馆。但是更让我感到厌恶的是,原本应该已经跳下楼去,不应该有余裕在这里抱怨水温和水流强度的、还活着的我自己。
因为某些原因,我第二十一次下定决心想追随姊姊踏上相同末路的目标又失败了。话说,膝盖好痛,痛到发麻,像在伤口淋上热水般发烫。在看到那只白猫后,我也试着往窗外跳出去,结果膝盖猛撞上墙壁。这一记意料外的膝盖攻击,使我的嘴发出「KYO~MYOE~!」的怪叫,为眼前四散的星辰之美而潸然泪下。
在地上打滚,后脑勺猛撞上椅脚,但比起膝盖,这种程度的痛完全没能引起我的注意。「喔哈哈喔哈哈呜噫~!」我发出足以把医生叫来的惨叫,光线从苦恼与苦闷的夹缝中溢出,我看到一扇新天地的大门为我开启。要是就这样在三秒后失去意识的话,我明天应该会因为「膝盖猛烈撞击而死」这种世上罕见的死因而被电台新闻报导个二十秒左右吧,然后听众们接着会马上把注意力移到接下来的天气预报吧。我一边痛苦地翻滚,一边像乐观的走马灯似地在脑海中高速描绘着自己死后的发展。
以额头和安好的左膝支撑身体,我以毛毛虫的姿势烦恼着。要是发出的是「唷呵呵呵呵」的笑声,感觉会比较像正贪图着自我陶醉的享乐,然而事实是像倒立环游世界一周的人那样,处于脸颊不住抽搐,冷汗也直流的状态。
我保持这个几乎可以当作前卫艺术模特儿的姿势五分钟,等待疼痛消逝。期间,「好想哭」在事后变成「哭出来了」。
已经有多久没流过泪了呢?我在姊姊的丧礼上没有哭……应该是。老实说我不记得细节了,不过姊姊已经死了的这件事还记得就是了。
狼狈地起身,右膝上多了个像从高空拍摄的蓝洞(blue hole)般的瘀青。我逃进盥洗室,发狂似地吼叫,疼痛,流汗。好难过。原本就喜欢洗澡的我,可以的话其实想一溜烟冲进盥洗室,但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敏捷行动的能力。
我用左脚跳呀跳地进入盥洗室。死前先把汗水冲掉吧——对到现在还在意这些琐碎事情的自己感到嫌恶而叹了口气,但事情还是没解决。不假思索地扭开热水的水龙头,将所有感官交付给热水的水声。不过因为没调整好,热水有够烫。
回想结束。我双手抱膝坐在盥洗室地板上,把从莲蓬头落下的热水当成瀑布来享受。国中运动会的时候,红队的啦啦队在开始帮选手加油前用水桶往自己身上淋水来振奋士气,不过当时我只冷冷地觉得——好蠢喔。没错,日本有这种叫做「祓濯」的习俗。我现在泡在浴缸发呆的这种行为,只要把它看作是那个的同类,或许就能更容易下定决心吧。自尽前就是要净身才对。
「……呜哇,好像发霉喔。」右膝上瘀青的蓝黑色色素像是想住下来似地蠢动,像被打扁的变形虫似地侵蚀着我的皮肤。虽还不至于因为剧痛而休克死亡,但一片混浊的心情到现在仍然未能拨云见日,就像泳池里饱含氯气的水侵入鼻孔、高度还淹过额头的那种心境。某个东西在我体内一直转啊转的,让我平静不上来,但是因为我累到没力气了,所以只有肌肤骚动起来。动弹不得意外地是件好事,虽然心底轻率地产生要发疯般的冲动,但是因为懒得动弹所以一点也不想去鲜决,最后只有讨厌的感觉沉淀,堆积在胃底。
只不过膝盖撞上墙壁就能忧郁成这样,我真的有办法跳楼自杀吗?我不安了起来。一想到那痛楚会是现在的数十倍,我的念头就确实地萎缩了。
我是个没用的人。从小就不是个能完成他人期望的小孩。
父母的……朋友的……还有恋人的也是。即使最后努力过,也还是个没用的人。
因为我是那个轻易就选择自杀的姊姊的妹妹嘛,基本上肯定就是没用的人,不会错。
「但是话说回来……」抱着膝,我的指甲陷入膝头。
决定自杀,并且能够付诸实行的人,其实心智应该非常强悍才对吧?不,不对。姊姊在没用的人里也算是高等级角色,也就是下层的上级。而我则是下层的下级吧,最低阶层啊。
「……对不起。」我低下头,为自己的窝囊向已逝的恋人道歉,热水从莲蓬头倾泻而上,淋湿了头发。这里已经没有人会像他那样温柔地轻抚我的头,但这样反倒更好。我现在对自己充满厌恶,甚至想从路边找个人来狠狠骂自己一顿。
随便伸手关上水龙头,至少这点事我还办得到。
我的个性从以前就被老师在联络簿上写成消极又缺乏行动力。在某种意义上我和姊姊完全相反,既温顺又不需要人多注意,双亲都为此感到庆幸。
但是现在,二十岁的我对自己这种已经不可能改善的性格充满了怨恨。
例如,要是有人问我——你要是碰到了杀你男友的犯人,会怎么做?
「……哭倒在地就结束了咕噗咕噗~」浴缸的水位变高,热水灌进了嘴呢。我想,我只会因激动过度而说出支离破碎的文字,然后就结束了吧。
我连一丁点复仇的念头都挤不出来。因为好可怕。我认为,杀人是要有资质才做得到的事,而我实在没那个本事。对我来说,杀人这种事只有电视里才会出现,而且我觉得那就够了。但那梦幻却成为了现实,还夺走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现在根本搞不懂自己是醒着还是在作梦……不过这也可能只是因为我泡澡泡太久晕了头吧。
「果然,想死的话还是选择跳下去比较好吧……」溺死的话,好像还满痛苦的。
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