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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果,”田耿松口气,“我出去走走,凉快凉快。”
他明知道自己言不由衷,脸上烧了一下。
“我爸请你过去。”月果说。
“有事? ”轮到他意外了。
“在学校水老师那儿等你。”月果说话言简意赅。
“好,我就去。”田耿从月果身边绕过去,往学校走去。
“甚事,这么急? ”他一路上问自己。
水成波的办公室里亮着灯,他刚走到门口,刘改兴就迎了出来。
屋里烟气弥漫,桌子上堆着烟头。
等他一坐下,刘改兴忙忙给了他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水成波给他一支烟。
“改兴,黑天半夜,有甚大事? ”田耿向他俩轮流扫一眼。
“有件事,我先听听你的意见。”刘改兴笑笑说。
水成波递给田耿一页纸。田耿接到手看下去,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这是旗人事部门开出的一张招工指标,上面的名字空着。
田耿把招工表放下,脸上很不自然,抬头看着改兴:“咋回事呀? ”
水成波说:“这个表,是给月果的。改兴当时没让人事局填名字。
他想叫村民们推荐一下,是谁再填谁。“
水成波说得平平淡淡,刘改兴平平静静,很显然,田耿到来之前,两个人已达成“共识”了。
田耿心头一跳,幸亏自己没有冒冒失失来兴师问罪,差点上了李虎仁的当。
刘改兴就是刘改兴,不当“官”时是刘改兴,成了村长还是刘改兴。
“上头给月果,就给月果,谁也不会龇牙! ”田耿说,他本来还有话,受了多少年治,今天扬眉吐气了,这个指标,咋也无法弥补过去的损失。
但他没说,碍于面子碍于自尊心,他吞下去了。
水成波也同意给月果。
刘改兴慢慢摇头:“叫众人讨论一下才好。我思谋,这不是一个指标给谁的问题。咱们老说农民民主意识差,咋去提高? 这不是机会嘛! 也叫大家参与参与,民主民主。”
水成波向他投去钦佩的目光。
田耿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
过两天,开村民大会,决定这个指标的归属。
三个男人又抽了通烟,谈了一气村子里的事,就分手了。
田耿往家走,夜雨停了,空气湿漉漉的。他庆幸办了一件十分聪明的事。既迎合了刘改兴想树立新形象的心理,又给自己留下一条路,这个指标一上大会,没敢定还成了他家的呢。
丕丕的条件,在村子里是首屈一指的。
他还想把有关村民们请上一桌,下下毛毛雨,吃了嘴软拿了手短,不举他的手就不好交待喽。
只是丕丕近来的表现,让他很不摸底。
2
丕丕第一次发现月果洗澡的地方,成了这两个人幽会的老地方,也许,为了纪念那个不同寻常,情深意长的相逢,他们不约而同地选定这里,作为见面的场所,只是为了不影响其他人耍水,他们挪到沙窝后面的一片沙柳中。除了放羊的,几乎人迹罕到。
吃过晚饭,丕丕又往这里走来。
远远的,他就看见前头有个熟悉的、秀美的身影在那儿徘徊。
丕丕悄悄走过来,绕在月果背后,拦腰搂住她,月果从他的气息中已经知道是谁,并不惊慌,反而背过手,勒住他的脖子,丕丕使劲一搂,两个人倒在沙窝窝里。
丕丕在她脸上乱亲一气,月果格格笑着躲闪,丕丕乘机解开了她的裤带,月果低低地叫了一声,就软在那儿了。
两个人挤得连一根头发也插不进去了。
夜空上有几片浮云,缓缓地从西向东飘过去,星光忽隐忽现,进入秋天的虫虫,发出最后的谈情说爱,或浅吟或低唱。
丕丕想永远这样趴在绵绵的,富于弹性的月果身上。
温暖的,散发着清香的身体,使丕丕想起盛夏之夜耍水的情景。
水面的弹性,温柔的波动,他往往以仰泳姿势,躺在水面上,任渠水浮荡。
他不知道到哪里去,只沉醉在难以名状的极其惬意,极其舒畅,荡人心魄的享受中。
月果把他紧紧搂了一会儿,想把他推下去,丕丕反而压得更沉了。
“下去,我跟你说话。”月果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吹拂。
“你这样说的话才好听。”丕丕哧哧地笑,在她嘴上亲个不住。
月果趁他得意忘形,一下把他推下去,自己坐在沙地上梳理散乱的头发。
丕丕只好收兵,坐在她身边。
月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使他暗暗惊诧。自从他跟月果好上,月果总是欢天喜地,神采飞扬,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他拉住她的一只手,脸贴在她的头发上说:“月果,你在想甚? ”
月果沉默着。
丕丕疑惑地碰碰她:“出了事啦? ”
月果没做声,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绵绵的小腹上。
丕丕立刻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但他并不惊慌,甚至有点高兴。
“丕丕,老这样,我要怀上咋办? ”月果倒在他怀里,担忧地叹口气,“我可不能像你姐姐呀,这个月,月经还没影! ”
丕丕的手在她的小腹上摸揣着说:“月果,迟早,咱们不得要个娃娃? ”
“那也是结婚以后的事,你快跟家里人说明吧,再迟了,我就扛出肚去了。”月果有点着急。
“我回去就说! ”丕丕坚定地说,把她又爱抚了一气。
“可不能叫我丢丑,我妈要知道了,非气坏不行。”
“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丕丕笑说,“你的地真好捉苗,我还没正式开耧,它倒种上了。”
月果笑骂他:“牲口东西! ”
丕丕说:“听我爹说,你大爷爷有消息了? ”
“还来了信,我爷爷看了,哭了半黑夜,又笑了半夜。我大爷爷还说,要给我家一大笔钱,那是他一辈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去年,我大奶奶过世了,他想回来看看亲人。”
“真的? 给多少? ”
“说是有十来万。我爷爷不要。”
“那是为甚? 钱还烫手? 管他谁的,谁的皮袄不过冬? ”
“我爸爸不是嫌那钱多钱少,是说,不是自个从骨头里挣出来的,花上不踏实。再说,我大爷爷也不是个大财主,挣那些钱也不容易。”
丕丕心里替刘家惋惜:“我看不对,现在这社会,没钱行吗? ”
月果抬起脸,在夜色中注视他,没有做声,丕丕感到,姑娘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微微地抖动一下。
“叫你爸要上,咱们办点大事业。”丕丕沿着刚才的思路说下去,“到城里找片地方,盖个大舞厅,一天收入几百元手到平拿。果果,鞋贩子草贩子,挣上钱就是好汉子,没钱坑个死,有人资助,还能不要,借鸡下蛋,有甚不好? ”
“那你不去建筑队了? ”月果的声音淡淡的。
“有别的门路,谁还去受那苦! ”丕丕说,“你没在外面呆过。外头成了花花世界,时兴引进外资发大财。咱们芨芨滩,这回也要红火红火了。”
“这钱能要? ”
“如今这社会可不能犯傻气啦,穷光荣早成历史了。没钱就要受人小瞧,寸步难行! ”
月果说:“我爸不是不要那笔钱。”
“要下了? ”
“我爷爷给我大爷爷去了信,跟水老师商量好写的。”
“咋说? ”
“我爸说,咱芨芨滩一没路二没电,快成了非洲了,真有钱,先修路后拉电,有了这两样东西,芨芨滩就有了奔小康的保证! ”
“哦……”
“全村富了,家家的光景不就好刨闹了吗? ”
“也是……”丕丕无精打采地说,“月果,你大爷爷的钱,也应该有你的一份,你要过来,咱们单干。”
“我的? ”月果在他怀里坐直了,口气十分惊讶。
“我看过法律书,应该有你的。”
“就是有,我也不能要! ”
“为甚? ”
“爸爸要用它办大事业,不能分花。”
“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呀? ”丕丕抱住她的肩膀,“你要,你爸也不能不给。”
“我知道我爸,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转。”
“那你就去……”
“咋? ”
“告他,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
月果倏地从他的怀抱中跳出去,站在他的对面,直喘粗气。
“告我爸? ”她惊异地瞪圆了好看的两只眼睛。
“这还稀奇。”丕丕没有动,担心把她惊跑了似的,“为这种事打官司的,一层哩。”
月果双手捂住耳朵,呆呆地站着。
丕丕听见了姑娘急促的呼吸。
他明白了,月果一直生活在芨芨滩,阅历有限,对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可以说一无所知,她和自己有很大的反差,欲速则不达,不能一个劲地拱。
他站起来,来到月果身边,把她的腰搂住,亲昵地说:“我又不是非叫你去告,你怕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