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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级斗争是十分复杂的,不能被一些表面现象迷住眼睛。你不能完全指望芨芨滩的受苦人,人们没文化没心眼,看问题难免不准。
“好老汉! 哼哼! ”
方化天嗤之以鼻,好人能当上国民党县参议? 芨芨滩人不懂,他可明白,家乡那些在旧政权的头头脑脑,哪有半个好东西? 还乡团的头子是县党部参议众议的为数还少吗?
没有经过战火考验的河套,人们的觉悟水平,真是不能同革命老区相提并论。他想起一件事:有次回工作总团开会,有人告诉他,开会斗地主,农民居然说,他算甚球地主? 跟我们长工一块儿下地吃一锅饭,就是土地比我们多点! 扯球淡!
听听,就是土地多一点。
方化天叹息了,咋就看不到问题的实质,正因为人家地多,才雇上你扛长工,剥削你呀! 连谁养活谁也闹不清。
方化天头脑清醒了。
接下来的几天,方化天艰苦细致,明察暗访扎实工作,终于使芨芨滩的土改工作有了突破。
为了慎重起见,本着党中央有关文件的要求,方化天骑上毛驴,到县里走了一趟,他找到分管接收旧政权的同志,向他了解有关刘≮独尘的情况。
刘独尘确实干过两年县参议,后来因为什么原因去了农村,他也不太清楚,因为刘独尘只是一般的国民党员,没有什么劣迹可找,公安部门没有更深入地查证。
“听说,解放前已经死了。”
方化天点点头。
虽然缺乏更多的情况,但他认为不虚此行,又多了一个国民党员的头衔,更使他感到刘玉计背景非同一般了。
方化天回到芨芨滩,已经心中有数,尤其使他振奋的是那两个队员向他汇报,刘玉计的土地可不少,到底有多少,那些人也说不清,反正挺多。
方化天甚至有点心花怒放:他的主观判断得到了客观的印证。
多日来因为工作毫无进展布在脸上的愁云为之一扫,为了这个胜利,他卷了一支烟。
在薄薄的烟雾中,他看到了家乡的妻儿和年迈的双亲,跟这里的农民一样,他们饱经忧患的脸上刚刚绽开发自内心的笑容。因为他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也许,儿子已经念上书了,他再也不用像自己一样,为了读书而让父母绞尽脑汁,愁眉不展了。
我们的祖国,劳动人民当家作主,三座大山掀翻在地,从前受剥削受压迫的劳苦大众扬眉吐气。
他感到幸运,共和国一诞生,他就成了一名国家的干部,人们对这个字眼还十分陌生十分拗口呢!
为了这一切,他能不兢兢业业地工作,全心全意地工作吗?
同刘玉计面对面斗争的时刻到了。
方化天单枪匹马第二次来到这户人家,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而是直人其门,对诚惶诚恐的主人审视了好久才开门见山:“刘玉计! ”
“噢,嗯? ”
“西面那一片地是你的吗? ”工作队长声色俱厉,完全没有了头一回的和蔼可亲。
刘玉计战战兢兢,不知所措,面对这位阴晴不定的生人,他的嘴张开合上,合上又张开,始终没有说话。
方化天心中暗笑:击中了痛处,他还有什么话能说,可说,敢说。
险些让条大鱼漏了网,从其他地方土改的教训来看,往往因为我们工作不力,粗枝大叶,发生了漏划的事例。
“那些地,我问你,是不是你的,啊? ”方化天的声音提高几度,吓得两个娃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女人忙忙把他们搂在怀里,以惊恐的目光看着他。
“不……是我种的……”
刘玉计脸上布满了惊慌和迷茫,两只大手在白茬子皮裤上蹭来蹭去,眼睛里贮满乞求和不安。
“这就对了! ”
方化天舒口气,把家里的几个人威严地扫视一遍。
“你……”刘玉计张开双手,仿佛要向他敞开心扉似的,不知怎样称呼他。
“刘玉计,明天后晌,去工作组,给你定成分! ”
“是,是……”
刘玉计唯唯连声,显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快,他不清楚,队长为什么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跟那天判若两人。
定成分,定就定呗,什么叫成分,刘玉计完全不明白,他也不可能明白,他父亲也从来没有教过他。四书五经,千字文百家姓,老先生确实叫他背过,但那里面没有成分这个字眼,还不如状元,秀才这类头衔让他熟悉呢!
直到过几天开会,刘玉计才知道,自己是地主成分。
他没找队长澄清这件事,因为他觉得,地主不地主无所谓,他还不是得从地里头刨闹一家人的光景吗?
芨芨滩的土改有了成果,方化天得意洋洋。有一个队员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方队长,据说,那些地是傅作义屯垦部队扔下的。”
方化天的理由非常充分:“他刘玉计种了一年了,能不算他的吗? 同志,千万不能犯右倾错误啊! ”
这一天是公元一九五。年十二月十七日。
不久,土改工作队撤走,方化天被任命为公署副专员,把老家的女人孩子接到河套,一家人团圆了。
在百忙之中,方化天偶尔也回忆一下在芨芨滩的往事,那地方的山药蛋可真甜。
1
从刘改兴家的房顶上升起最早一炷炊烟,乳白的烟柱,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西边的夜色还很厚,那团巨大的白茨圪旦,弥漫着阴森的气氛。
出太阳的地平线上看不到绯红的霞光。被云层抹平的天空上面没有一粒星光,连启明星都没了踪影。
红烽村还在酣梦中。
夏收的弦还没放松,营生咬着人们的脚后跟不放,庄户人连喘口气的工夫也没有。
公鸡的啼鸣在寂静中格外清脆,这儿那儿此呼彼应。
月果妈把面条擀出来,锅里的水滚得嘟嘟响,满屋子白茫茫的水汽。
刘改兴到牲口圈里给毛驴添草,月果仍然蒙头大睡。
“月果,快起来! ”妈妈又心疼又无奈,轻轻地推着女儿。
她那贮满慈爱的眼光,款款地亲吻月果的脸颊,女儿睡梦中的
脸蛋红喷喷的,如熟透的蜜桃,那挺直的,秀丽的鼻梁,又细又弯又黑的眉毛以及深深的笑涡,使人一眼就可以断定,月果来自刘家。
这些“优势”到了刘改兴的脸上,只不过变成了粗犷的男性美罢了。
刘月果不如白白和从从幸运,她生在这个成分很高的家庭里,早早地就失去上学的机会,勉强念完了小学,就回家干起了家里地里的营生。
但她有一副得天独厚的“金嗓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开口,脆生生的,甜润润的,像淙淙的流泉,像柔柔的月色,水成波赞不绝口。说她可以跟没有成名时的“才旦卓玛”相提并论。
刘月果的命运和父母、爷爷一样,直到公元一千九百八十年以后才“欣逢盛世”,有了转机,可是,年华已过,错过了深造的机会。
水成波一直为她惋惜,为她打抱不平。前年,刘改兴还没当上村长,水成波向田耿、李虎仁建议,让月果到学校担任音乐老师。“小三门”在乡村学校尤其落后,人才缺乏,水平低下。刘月果在成波眼里是红烽乡的“李谷一”。
两位当权者从原则的高度上俯视着民办教师:“刘月果,就会抖几句山曲儿,水老师,教育阵地,马虎不得呀。用人更讲究德才兼备。
她爷爷虽说扒下地主帽子,那剥削阶级的影响,也能一下子扒下去? “
水成波哑口无言,愤然而去。
刘月果知道后在家里哭了几次,她感到阳光是出来了,可自己头上还罩着乌云。
她姑舅哥海海说:“果果,你要是金子,在甚地方在甚时候都会发光! ”
月果一对毛茸茸的眼睛望着他,半信半疑。她是块“金子”。因为水成波是红烽当之无愧的“伯乐”,他说是,那当然没假,可她怎么发不出光来,是成色不够吗?
“机遇! ”海海坚定她的信念,“天时地利人和这些因素,要有个形成的过程。”
“过程,要多久,海哥? ”
“这,我又不是苏阴阳,没法计算! ”海海笑了。
这个笑容,同月果的神情极其相似。
月果常常想,她表哥要诞生在大城市,非成了电影明星不可,什么高仓健呀、张艺谋呀,刘月果都不以为然。
“那,海哥,你呢? ”月果向他逼视。
“嘿! 我,没有一技之长呀! ”海海笑着解释,“不过,就是在芨芨滩,我也想轰轰烈烈地干出点名堂。不要忘了,果果,咱们中国的革命,是先从农村干起来的! ”
月果十分钦佩海海知识丰富,思路敏捷胸藏大略又肯脚踏实地。
她爸爸种枸杞,就是从海海这儿得到的启示,科学这东西就是不得了,刘改兴一举成功,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