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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奉皇上口谕问贺甫荣的话,其他人一律回避。”鲍华晟面南而立,沉声说道。皇帝交待的话中有一句极为奇怪,不过已吃过亏的他哪会追根究底,就让贺甫荣烦恼去吧。
“微臣谨遵皇上旨意。”贺甫荣跪地叩首道。不待主子吩咐,管家贺贵急忙将一干下人往后院里赶,转眼间,空荡荡的前院里就只剩下了贺甫荣一个人。
“贺甫荣,你可认得此物?”鲍华晟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手心递了过去。这件东西他在路上已是把玩过多次,得出的结论却仅仅是皇家之物而已,其余的却是如何也不得其解。
贺甫荣一见到那个扇坠,顿时全身有如遭到雷击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尽管这些天来一再回避那两个杀手之事,但没想到竟是这件事情东窗事发。当日他派了心腹去见那两个人,为了表示身份,除了玉牌外还有一把御赐的扇子。结果扇子是心腹当即就带了回来,玉牌却留在了那儿。后来那两个杀手再次拜访时归还了玉牌,他也就以为再没了一丝痕迹,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两个杀手的话,岂料那扇坠居然落到了别人手中。
“罪臣自作自受,无话可说,请皇上降罪。”贺甫荣脸色灰白,什么气度官体都丢到了九霄云外,鲍华晟甚至生出了一种眼前之人已经心死的感觉。自己才问了第一句,贺甫荣就变成了这样,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贺家自你先祖以来,一向勤劳国事,未曾有闪失,自你入朝以来,虽掌权柄,但向无多少建树,辜负皇恩,问你知罪不知?”鲍华晟干巴巴地问道。这话实在是无趣,朝中重臣守成的居多,不犯差错已是难得,哪来的什么建树,皇帝这显然是在寻找罪名。
“罪臣身居要职,本应殚精竭虑,为皇上分忧,却一向行为不慎,以至寸功未立,伏乞皇上降罪。”贺甫荣见皇帝没有把那件事交待出去,心中反是一安,如此看来,说不定家中老小尚可保全。
“你之四子贺莫林行为乖张,领官职而不思报答皇恩,在外招妓并养娈童,朝中大臣屡有弹劾,朕虑及贺家家名而不予追究。谁料其变本加厉,竟然当街侮辱良家妇女,以至其夫死子亡。你身为父亲而不思教导子女,该当何罪?”此话却是有些严厉了,贺莫林是京中有名的花花公子,这事确实得着落在贺甫荣身上。
“犬子贺莫林,既然身犯大罪,绝无可恕之理,恳请皇上严惩,以昭我朝律法之明。罪臣身为父亲,管教无方,亦甘领罪责。”贺甫荣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从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下手,已是恨得牙痒痒的,若不是此时不是时候,他都想一个窝心脚踹死那个逆子。
“你任户部尚书期间,国库亏空非但未曾理清,反而累计又亏空达四百万两。身为户部之首,不思善理国财,反而坐视亏空巨大,你知罪否?”
这个罪名才是真正的重点,贺甫荣心中咯噔一下,再也没了开始对答的从容,一个不好,那些事情全兜出来的话,皇帝要清洗的就不止自己一个了。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户部亏空由来已久,然罪臣掌管国库以来,开销日增,而各地解往国库之银两屡有明实不符之事,此等户部帐册中均有记载。国库亏空过多,确属罪臣无能,恳请皇上罢免罪臣户部尚书一职,另委良臣接任。”这些话都是避重就轻,贺甫荣轻轻巧巧以一个无能的说辞搪塞了过去。
· 第三卷 长击 ·
~第二十四章 抄捡~
鲍华晟也皱起了眉头,贺甫荣的答复虽然取巧,但要蒙混过皇帝那一关无疑是痴心妄想。算了,反正自己只是奉旨问话,也懒得计较这么多了,回去后如实禀报就是。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就看贺甫荣怎么回答了。“贺甫荣,你家世受皇恩,本应恪守臣子之道,竭力辅佐,为何结交江湖匪类行那宵小之事,以至败坏朝纲,你可知罪否?”
贺甫荣没想到皇帝到了末里还是把这个可恨的问题摆了上来,他偷眼瞧了瞧鲍华晟的颜色,发现这位以忠直闻名的左都御史似乎也有些迷惑,心中已是了然。皇帝并未将事情全盘托出,这含糊其词的问罪之语分明是不给自己可以辩白的机会,若是否认,皇帝雷霆之下,绝不会放过自己。“罪臣只是一时糊涂,以至铸成大错,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鲍大人代奏皇上,就说罪臣心服口服,请皇上明正典刑,罪臣绝无二言。”
鲍华晟算是真的糊涂了,结交匪类,这个罪名实在是可大可小,量罪尺度全决于皇帝一人之手。与之相比,反倒是户部亏空的罪名轻些,贺甫荣只用了“无能”两字,一个劲地抵赖掉这条罪名,却对这条颇为微妙的“结交匪类”不作任何辩白,明显是有自己的打算。
“好了,贺大人请起吧。”鲍华晟伸手虚扶了一把,“以上均是皇上的问话,你的回答本官会一五一十如实禀报,还请贺大人放宽心些。”
足足也跪了有小半个时辰,贺甫荣艰难地站起身来,脸色疲惫不堪。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四周跃跃欲试的禁卫,心知下面该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了。
“来人!”鲍华晟大声喝道。
一干禁卫哄然应是,能得着这么一个抄捡大员的差事,谁不是憋足了劲,就想顺几件东西,因此声音格外响亮。
“本官奉皇上旨意,查看贺甫荣家产。你们带人先将所有房舍物品造册登记,御赐的物品用明黄封条先封了,然后另外造册。后院是贺大人的女眷居住之地,先让她们集中在一个地方,不得惊扰。本官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指着抄家发财,但今次既然由本官领衔,就绝不允许你们胡作非为!稍后若是贺府少了任何物件,本官一定会实奏皇上,绝不轻饶!若是今次的差事办得好,本官也会奏请皇上,另行派赏。总而言之,今天你们全都得依着规矩来!”
几十个禁卫不由面面相觑,他们也听说过这个铁面御史的毛病,但没想到居然如此顶真。贺甫荣眼中掠过感激之色,他平素和这位冷冰冰的御史并不搭调,没想到自己落难的时候,鲍华晟居然还想着保全他的女眷和家产,此等正人,自己却没有早些交往,唉!
鲍华晟一挥手,几十个禁卫只能老老实实地向内院奔去,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一阵翻检东西的声音和下人们惊惶的叫喊声。鲍华晟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而贺甫荣的脸色更是丝毫未变,只是一些奴才而已,随他们去好了,鲍华晟既然说了不得惊扰女眷,那些禁卫也不会有那样的胆子。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外面,竟是都没有进屋的意思。
整整忙活了大半天,一帮禁卫才忙完了整个清点的工作,虽然没拿什么大件的东西,可是小玩意他们还是私自夹带了不少。反正像贺府这样的豪富之家,就算主人自己恐怕也记不清楚有多少散落在各房的值钱物品。不过,鲍华晟刚才的警告他们还是牢记在心,清点倒是没有太离谱,那庞大的家产让他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鲍华晟翻阅着一本以近完成的册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些禁卫实在太狠了些,竟连厨房那些东西也造了进去。堂堂一个大学士,家里用几个银盆也是很正常的,把这个也封了未免过分了些。他挥手将那个满脸讨好的禁卫招了过来,手指点点那些厨房的物件,低声训斥了几句。那禁卫满脸愕然,随即又是堆满了笑意,拿着册子急匆匆地往里面冲去。
“一个个都钻在钱眼里了!”鲍华晟啐道,“贺大人,你放心,本官已经关照了下去,给你们留了一处未封的院落和足够你们全家日常吃穿用度的东西,另外,厨房那里本官也下令他们撤了封。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奉了三等承恩公的人,本官万万不会准许那些小人作践了你的。”
“有劳鲍大人了!罪臣感激不尽。”贺甫荣知道鲍华晟能这样仗义,已是相当难得。
待到尘埃落定,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鲍华晟和贺甫荣谁都无心用饭,不过是让贺贵到厨房弄了几口点心,胡乱填饱了肚子完事。贺甫荣见鲍华晟似乎就要离开,连忙出言道:“鲍大人,罪臣自知愧对皇上隆恩,不该有此要求,但能否请大人代奏,让罪臣再面圣一次?”
鲍华晟答应得倒是爽快,“贺大人,代奏没有问题,但皇上能否见你,下官不能作主。这几天就请你在府里好生养息着,皇上应该很快就会有恩旨。”言罢拱了拱手,就带着一群陪侍的禁卫一道离去。
恩旨?贺甫荣露出一丝冷笑,免罪不究自然是恩旨,但就算是明天就要将全家绑缚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