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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为她留的伤,真好,这样,他一生都不能将她忘掉。
好久好久,世界才像是凉下来,袅云顶,终于静了。
杜危楼屏着息看他,他陷在黑暗里,他在梦中,紧蹙着眉。
她一点一点地触他,想替他将眉头抚平了,又怕弄醒了他。
这个男人,她曾经那么喜欢看他,越看心里越是欢喜。可现在,只觉怕再多流连一刻,以后便要恨他一世。
杜危楼走的时候,除了剑,只带走了一样东西。
顾临予贴身带着的东西只一样,他曾淡淡提过寥寥几句,是娘亲给的同心结。
杜危楼绞下来一半,带走了。
那夜,顾临予将她的手握得好紧好紧,她还是走了。
深秋的风,吹得透心凉。
杜危楼在下山路上落了好多的眼泪,在灌风里哭得声嘶力竭。
她为什么要看到红杜鹃,为什么要有一朵蔷薇花,为什么,要姓微生!
有那么一刻,她在心里想,如果顾临予许她一个未来,无论是什么样的未来,只要有他,她兴许便会留下来。
只一瞬,她便将那个念头熄灭了。
她是杜危楼,她不会因儿女情长忘掉她至亲的十几条生命。
所以,她要一个人走,谁也不能与她同行,就连顾临予也不行。
因为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只有她姓微生,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姓。
*****
暖水轻拍舫沿,华灯晚上时分,她便懒懒地从阁子里下了楼来,每一踏步子都踮在楼下仰视的客人心上。
她对每一个客人都笑,送往迎来。
那只骄傲的杜鹃,死在了漫山遍野的火烧云下,再也,没能飞起来。
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或美或丑,或胖或瘦,大多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偶尔,也会遇到几颗真心,比若青阳炎。
可她早早地,在十四岁那年,就将所有的爱都燃烧了。
她有一朵蔷薇,她将它别在发上,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她刃仇之恨。
她有一段红丝绦,她将它系在腕上,好知道自己曾经,也那样燃烧过。
她好想,和他永生永世都在那袅云顶上,闲云静日,一切都像落酣泉里的流水一样自然。
可她只有一颗心,一条路。
此去经年,一生一世,她与他再无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
你们就原谅顾哥哥吧…………
他其实……也是个可怜滴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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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72 讵有青马缄别句(一) 。。。
顾临予的面色似有两分隐忍,从扬尘的远道走回来,略低着头,直至近旁了才发觉苏锦凉迎了上来。
他抬手轻轻拭掉她的泪,蹙眉:“怎么又哭了?”
“你怎么能就让她那么走了?”苏锦凉红着眼睛,哽咽着问他。
顾临予莫名地瞧了她一眼,想着这姑娘真奇怪,怎么成日琢磨着要把自己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送。
他没有答,只撂开杏黄的布帘,两个字:“上车。”
苏锦凉没动,他就抱起她,将她送进了厢里,自己又坐在前座上,扬起鞭子。
她在车厢里总坐立不安,脑海中一直总浮现着方才杜危楼凄淡的神色,扬尘路上决然离去的萧瑟背影,坐不定,一只手扶着壁站起来。
马车颠簸得很厉害,她跌跌撞撞地掀开帘子。
“你为什么让她走?”她在风里低低地问。
苏锦凉,你到底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顾临予握紧缰绳,心里一阵烦闷,还是头也不回地吐了句:“她有她要做的事,我也有。”
“可她是个女孩子啊,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
顾临予飞快地转头怒视了她一眼,不及停地又继续扬鞭赶车:“我要跟她走了你怎么办?你不也是个女孩子?”
“我……”
马车跑得飞快,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变幻匆匆的绿意里忽而涌动得有些模糊。
苏锦凉低下头,轻轻道了句:“我也要走了……”
林中日光荫翳,绿色剥落在衣裳上点点斑斑。
顾临予猛地勒紧缰绳,一声马嘶,车骤然停了下来,扬起一漫黄尘。
他顿了好一会,双眉轻轻动了动,才问:“去哪?”
“还没想好……但早晚要走的,先走着看看吧,应该也饿不死人的……”苏锦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这个时代女人如果要打工,估摸着也就只有杀手和小姐了,两个都给她试过了,总不至于又做回老本行……其实还可以当老板娘,但是她要上哪去找个老板?
顾临予拈着缰绳在手中掂了掂,轻轻一驭,车轮又缓缓转了起来,行得极是慢。
他皱着眉头,好半天,才淡淡道:“先跟我回去,有了去处再说。”
“你是……要回宫?”她低低问。
他极不情愿,也还是淡淡应了一句。
“那种地方……我去不大好吧……”她琢磨了好久,才摸着脑勺吞吐道。
顾临予没说话,双眉一直紧蹙着,马蹄悠闲而清脆的踱步声。
是……那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墙太高,院太深……她所有的应该是薄雨稍洒的小巷,斜阳初落的旷野,是诸多他想陪她一起去的地方,总归……不是那冷冷几扇窗棂。
可如今他已……她一个人又能去哪呢,她在这世上没有一个家,没有一个可以长伴左右的人。
顾临予心中郁结盘亘不解,手下用力,将车赶快了些。
“我会替你寻一处干净宅子,你暂且先住下,闲时可遣了良友一同玩乐……以后的事,有了打算再说。”
他见着苏锦凉欲言又止的神色,头也不回地扬了马鞭,所有的不畅全泄在乘风的奔跑里,声音被刮得有些飘渺:“不必再推辞……外边风大,你先进去吧。”
她在身边踟蹰了好一会,他才听见布帘被掀开的声音。
顾临予双眉蹙成展不开的样子,“啪!”重重一鞭策下去,车被驭得飞快。
他心里很闷,风再大也不能将那些愁绪吹散。
有很多次,他都想将马车掉头。
不回金陵,不回那不属于他的偌大皇宫,他带她走,去江研,去漠北,去哪都好,他将他的心意尽数告诉她知道,他喜欢她,他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可是他不能……
他和她挨得这样近,不过五步的距离,隔着薄薄一层布帘,竟然会有这样多的想法没让她知道。
他喜欢她,不知是怎样开始,从何时开始,可自从心里有她起,就再没有过别人。
不是没有挣扎过,要放下从前那段感情并不容易,他的心紧闭在那里,可她还是进来了。
努力着抗拒过,自己的未来已成定局,将同他的父亲一样锁在冷冰冰的宫宇里,他不可能再让她像他的娘亲,短暂地爱过一场,便永守着黑暗凄清的冷宫,咫尺天涯。
他将对她的感情全部幽闭在他幼年恐惧的回忆之下,可那些柔软生了触角,一次一次地要将他的心脏捅破。
他的自制力不算差,师傅在他幼时就说过,临予冷静思考起来,真真不像个嫩娃娃。
可有些笑容,你见过一次就不能再忘掉,有些温暖,有过一次就习惯着不断索取。
有些人,牵过一次就不想再放开。
他听她说那些青山绿水,漠北江南,忽而像是受到了蛊惑。
不回去,什么金陵城,什么皇宫,他的身份已替他死去了十八年,如今他是新的,是空白的,他要带她去看万里河山。
情难自禁,他拥抱了她,一次,两次……很多次。
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带她走,却仍旧不安地,只敢许她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飘渺的承诺。
他怕,一直都怕,这不安从始至终地存在着,让他不能敞开心扉、撇尽一切地去给她一个未来。
不安由自那日在船舱中与庭燎晤面所语变得强烈,终于,在囚场上为救苏锦凉性命而被迫道出自己身份的一刻起,成为了现实。
那一刻,他不敢看她,他害怕将她那样澄澈美好的笑颜同冰冷死寂的皇墙联系在一起。
那一刻,顾临予觉得什么都死掉了,洒满阳光的前路,他只有她的未来。
冰冷冰冷的。
可明明前几日,他还在林中树下满怀欣喜地等她,他有许多话,是一直没开口的,想要亲口告诉她。他并不擅长说这样的话,心中有几分不符他的紧张,
他想对她说:我一直都是我,这不会变,我喜欢你,也不会变。
顾临予面色沉如玄冰,将长鞭捏得死死的,扬起,落下,他湮天的怒气全挥在了骏马疯狂的奔跑里。
月老祠,桃花树下,批命的夫人将他的命全划在他的手心里。
前世,今生。
他将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一切看得透彻清晰,命早早没有选择地摆在了那里,他有什么不死心的。
可这样就要放弃了么,他们的万里河山……他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