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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信雄从剑架上把长短两柄日本剑都取了下来,平放在蒲团前边,又去卧室取来两幅白床单放在手边。他将绣着家徽的外褂脱下来,理得整整齐齐地搭在衣架上,这才又跪坐在蒲团上。
丁少梅端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面色平静,只是呼吸有些沉重。
德川信雄脱下衬衫,露出松弛多斑的胸膛,将床单撕成两幅,往肚子上缠。“若是在正式的典礼上,此时该有个后辈来帮我做这些琐事,我老了,力气不足,不能缠得很紧。布缠不紧,切腹后内脏就会流出来,那可不是武士应有的体面。”
“您多幸苦吧。”丁少梅看着德川信雄吃力地勒紧肚子上的白床单,突然发觉,自己此时居然产生了一种近乎玩笑的心情,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出滑稽戏,因为,他并没有完成与德川信雄当初达成的协议,既没有打垮联银券,也没能当选情报委员会的主席。
“你一定是觉得奇怪吧?”德川信雄看出了丁少梅心中的迷惑。“我这是怕你不肯实现你的那一部分诺言,我先把我该做的事情做了,你这一生就都在欠着我的债务,所以,如果你是个真英雄,是个大丈夫,你就该在我死后还上这笔债。”
丁少梅并不怀疑这老间谍真要自杀,只是对他的动机有所怀疑。他们这种人,出门买盒火柴也要转三个街口,没有一件事的目的是直截了当的。
“请放心,我一定会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他也正式行礼。
“那你给自己加的利息可就太大了。”德川信雄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还是说正事吧,我的时间不多了。”他抽出那柄长剑,把衬衫向空中一掷,衬衫飘落到剑刃上,顺滑地断作两截。“这对剑是我们家传的宝物,乃是日本最著名的铸剑师的得意之作,我的祖上德川家康将军,就是佩带着这对剑,打败了丰臣秀吉,成就了300年的幕府制度。”
用这东西抹脖子一定很便利。丁少梅安静地等着老头儿引颈成一快。
“孩子,”德川信雄的眼中好像是有些泪光。“一会儿你拿着这柄长剑,站在我左边侧后一点,留意我切腹的动作,等我将短剑刺入腹中,从左切到右的时候,你再挥剑斩下我的头胪。”
“怎么做?”丁少梅有些不大明白,但老头子想死这是真的。
德川信雄将双手一前一后地握紧剑柄,给丁少梅演示道:“手要握紧,双臂举过头顶,略微偏向右方,这样斩首时才不会碰到我的肩头。我拜托你,小心仔细,万万不要伤及其它地方,特别是脸,破了相我死去的老婆可不认我。”见丁少梅神情紧张,他又开玩笑道:“你要保证一剑断首,可不能像剁肉馅一样没完没了。”
“请放心。”尽管他是杀父仇人,丁少梅也对这套仪式产生了几分敬意。
德川信雄从剩下的床单中捡了块干净些的,用短剑裁出一方布巾,把它在短剑的剑刃上缠紧,下边仅露出一尺左右的锋刃。“唉,这样草草行事,不合我的身分。一个真正的武士,自裁时竟然没有块仙台特产的白布巾可用,悲哀呀。”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肚子太大,双臂太短,即使是把双手握在缠住剑刃的布巾上,露出的那一尺长的剑锋还是无法直直地对准腹部。缩短剑锋当然成,但剑锋太短,跟女人拿剪刀自尽还有什么区别?更不要说是从左到右切腹,到时候怕是只能划破肚皮而已。如果当真是这么个结果,消息传回国内,他的一世英名可就都毁在这肥硕的大肚皮上了。
他无助地抬头向丁少梅望过去,这个聪明机变的小子也许会有办法。一个武士竟然无法完成自己最荣耀的义务,这对他可真是个天大的羞辱!老头儿急得要哭。
有人在敲窗子,急如擂鼓。丁少梅打开窗子一看,原来是雨侬,外边的洪水已经将要淹没一楼的屋顶,雨侬是坐着宋嫂的洗衣盆,划水过来的。
“你赶快回去吧。日本兵马上就要来抓你,快跟我走。”雨侬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外拉。
丁少梅甩手挣脱开来,大叫道:“我还有事情没了结,等仇人死了,我自然会回去。”
雨侬竟然急得哭了起来,“就算你不怕死,可五妞已经要死啦!”
“啊?”丁少梅大惊失色,把长剑往德川信雄跟前一丢,说道:“对不住您老,你自己照应自己吧。”便踊身一跳,游水回去了。
天啊!天照大神啊!地藏菩萨呀!你们就真的忍心让我这样屈辱地死去么?像女人一样自尽,来生怕是要轮为畜道。德川信雄哭了几声,便将剑柄拄在地板上,剑锋对准自己的心脏,将胖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
五妞脸色晦暗,眼窝已经塌陷下去,嘴唇干裂。
丁少梅问:“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
“我刚刚打电话问过我家的私人医生,他说这种症状,很可能是中毒。”范小青道。“前两天你带她到德川信雄家里吃过饭,你忘记了么?那老头子可是你的杀父仇人。”
会是这样么?丁少梅一时间觉得头脑发昏,两眼冒火。如果老家伙真的下毒,那他想害死的也不会是五妞,而是他丁少梅。他猛地回想起那天晚上真子冲的两杯可可,他自己的那杯被他让给五妞喝了。
“我要杀了他。”丁少梅的哭喊痛不欲生。我原以为这老家伙有些身份,懂得些自重自尊,我错了,我是个天大的蠢蛋,竟然以为这伙侵略者有什么绅士风度,会按规矩办事。
他拼命地挣脱雨侬和范小青拉住他的手,要游水回去找德川信雄算帐。他大叫道:“我现在就得去,要不这老混蛋就先自杀啦。”
雨侬被他挣脱了手臂,便扑倒在窗台上抱住他的大腿,叫道:“他是死是活先别管啦,日本兵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保护五妞要紧。”
就在雨侬划木盆去找丁少梅之前,她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当了情报委员会主席确实有好处,至少是有了信誉,有人肯先给她提供情报,过后再收钱。电话的内容,就是关于军部命令绑架丁少梅的消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提供情报的家伙,本职工作是日军华北司令部的通讯参谋,掌握着司令部所有的电讯情报,也不时地拿几条他认为不要紧的情报出来换钱花。
丁少梅知道,自己再怎么混蛋,也不能将这三位夫人的生命置之不顾,特别是在雨侬讲明情况之后。见他终于肯从窗台上下来,雨侬忙道:“你现在要冷静下来,大事当前,我们需要你的机智,更需要你的保护。”
雨侬的话不多,都在关节眼儿上。他略一沉吟,理智渐渐地恢复了,说道:“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条船。”
“有船。”范小青道。“这原是我跟五妞的秘密,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我们约定的是,洪水一进城,她父亲就立刻派船过来。”她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两点钟,估计也该到了。”
她的话音未落,左应龙的大嗓门就从窗外响了起来,“闺女,闺女,别害怕,老爹接你来啦。”
77,哪里有英雄,谁又是勇士
宫口贤二之所以来迟一步,是让洪水给耽搁了,到他好不容易抓了条农民送菜进城的木船,带人赶到德川信雄的家中,已经是下午3点钟。等他发现老师已死,再来绑架丁少梅时,那里已是人去楼空。
左应龙驾船载着他们,沿海河直驶三岔河口,一路走一路骂,把丁少梅骂了个狗血喷头。“我活蹦乱跳一个大闺女,交到你手上没几天,怎么着?这都不认人啦。小子,我闺女好好生生地活回来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我家老太太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就算是追到阴曹地府,也得把你小子剁巴成肉馅……。”
还是雨侬会开解人,终于说动左应龙放他女婿一条生路。
不过,左应龙粗中有细,“他拍拍屁股走人了,我闺女好过来找我要人怎么办?”雨侬笑得越发地好看,道:“看您老说的,我哪能让他平白丢下我们,跑得找不见人?等五姑娘身体好起来,我过来接她,您老放心,有我的爷儿们就有五姑娘的爷儿们,保证错不了。”谁也没想到,斯斯文文的雨侬还会江湖口儿。
就这样,当天晚上,丁少梅和范小青由宋嫂护送,坐上了北去的火车。
丁少梅原本不肯往北走,按他的主意是要去香港,因为他的黄金在那边,他知道,离开了资金,他就是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雨侬劝慰他:“算了,先别想这些,到晋察冀边区住些日子,走走看看,我已经通知了那边的朋友,他们负责接待你们。这几个月来,你也辛苦了,好好体息些日子,路上的安排宋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