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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睡?就在你叫日本兵抓去的头天夜里,你跟范小青睡的第二天,我就是在这张床上睡的。”
“你是在这床上睡过,可我没跟你睡呀。”
“睁眼说瞎话,我大半宿没睡觉,瞪眼看着你睡得呼呼的,怎么叫没跟我睡。”
“可那不叫睡觉,也生不了孩子。”
“我奶奶说了,男人跟女人睡在一张床上,就会生孩子。”
原来五妞什么也不懂。丁少梅这下放了心,换上苦笑道:“得啦,小姑奶奶,你先清静一会儿,让我把脑袋里边的事想清楚,然后,我教你怎么生孩子,好不好?”
“我就是有孩子了嘛。”五妞固执,但还是听话地上了床,只拿大眼睛盯住他,没再开口。
跟五妞这一通没来由的乱吵,闹得他嗓子干渴得发痒,便下楼来找茶喝。不想,刚刚走下楼梯,从书房与餐厅分别窜出两条黑影,齐声问:“你到哪去?”
是雨侬和范小青,一人拎着一把大口径的史密斯·韦森手枪。
雨侬道:“你别着急,接你的车凌晨3点钟到,船我已经安排了,二宝驾着左应龙的那条机帆船等在三岔河口,先送你到冀东。”
“干什么去?”他有些茫然。
“躲躲呀!”范小青一脸的燥急。
“躲德川信雄?不去。”他从来也没有想到逃避这件事,如今真相大白,更不能逃。
女人劝男人逃命,自然是有千般的说辞。雨侬和范小青两人虽是语言风格不同,却是同样的灵舌利口,一番劝说,如同夏日里的暴雨。
“宋百万哪去了?”家中少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他感觉奇怪。自从俩人在运河上有那一次舍生忘死的际遇,他再没有把他当下人看待。那是条汉子,尽管不知底细。
“他去给你安排车了,但有一节,”雨侬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夫妇俩可不知道德川信雄的事,你别露出口风。”
她最初也曾想安排宋百万把德川信雄暗杀掉,那便一了百了,然而,事关抗日大业,这老间谍还大有用处。况且,不让丁少梅亲手复仇,这位少爷不一定会干出什么别的疯事来。只要是不伤害到他,让德川信雄多活几日也无妨。
丁少梅坐在餐桌旁,细细地品尝龙井茶的香气,把思虑固定在德川信雄身上。逃走绝对不成,先不说在日本人面前逃跑有伤自尊,他现在肩负着的这一大摊子事情,也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更何况还有这一大家子人哪。
德川信雄这老浑蛋,他既然敢当面亮出自己的身份,自然就是大有把握——不管是杀我的把握,还是让我无法杀他的把握,总之他很自信。自信与狂妄的差别只在一线之间,他难道真的认定我不敢动手杀他吗?
有人拉门铃,深夜之中,那声音清脆得吓人。
进门来的是老吉格斯,开口便是埋怨:“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果然发生了。与其让德川信雄杀了你,不如你早些跟我决斗,让我杀了你。”他像只斗输的鸡,不住地叹气。范小青在电话中告诉他这件事,他的感觉只能用句唱词形容,叫什么来着?——还是范小青她妈妈在行,补上一句“恰好似冷水浇头,怀里边抱着冰”。
他的司机库图佐夫跟在身后,怀里抱着一枝圆盘弹匣的苏联自动步枪,冲着丁少梅挤了挤眼;老关和依兹柯也挤进门来,肩头各扛着一杆雷明顿霰弹枪,像两名日俄战争时的老兵。
丁少梅问:“这是干什么?”这些老家伙真是小题大做。
老吉格斯怒气冲冲道:“若不是我女儿求我,我宁可让日本人杀了你这个浑蛋。我让他们三个送你走,塘沽码头上停着艘智利货船,头一站是横滨,第二站是马尼拉,你在哪下船都可以,然后转船去英国。”
“不可能,我哪也不去。”大不了是个死,但还说不准是谁死呢。
又有人敲门,三长两短,进来的是宋百万,一身洋车夫打扮,满脑袋的汗。见老吉格斯等人一惊,躬身对雨侬叫了声小姐,胳膊肘斜斜地冲着库图佐夫的喉咙。
雨侬对老吉格斯软语商量;“吉格斯伯伯,现在让他坐船出洋,多半德川信雄也会猜到这一点,我怕塘沽码头上早已布满了日本兵。要不,还是让他到冀东躲躲,通个消息什么的也方便。您说好不好?”
“你是想让他投奔共产党?”老吉格斯不大高兴。“你们中国人讲,‘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受了共产党的恩惠,日后办起事来,难免受他们牵制,所以,我不同意。”
怎么办呢?雨侬也挺为难。眼下最要紧的当然是丁少梅的安全,不论采用哪种方法,先得把他弄出城去。她向宋百万打听周围的情况。
“奇怪的是,四周几条街我都转遍了,连个鬼影子也没一个。”宋百万答道。
“天就要亮了,赶紧动身吧。”库图佐夫插了句嘴。
范小青问:“要不,我给英国总巡捕打个电话,让他派手枪队骑着脚踏车把他送出去?”
“手枪队出不了租界。”雨侬道,转身又问丁少梅:“你觉得怎么办好?”
“问我?简单说,我上楼睡觉去,五妞说是想给我生个儿子。”他把众人丢在楼下,径自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雨侬这一番忙乱,竟忘记问老吉格斯委员会的选举结果。
52。不过头点地
包有闲这一夜过得也不安生。他到午夜时才把公司这几日的帐目结清楚,看到帐面上的赢利数字长得吓人,原本是满心欢喜,高高兴兴上了床,临睡也没有忘记喝那杯高丽参茶。不想,刚刚梦到周公,电话铃就像着了火似地鬼叫起来。
是那个贪财的帮闲鲒闲老,让他立刻赶到玉清池澡堂子,说是出了件天大的事,可到底是件什么事,他却咬死嘴不吐口。
如今这年头,除死无大事,再者说,慌里慌张的也不像他包某人行事的风格。他有心拔掉电话线接着睡觉,可又觉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铁十三少把家财托付给他,这便是绝大的信任,所以,如果有什么大事,自己守家在地,毕竟比他们方便些。
玉清池是本地最大的一家浴馆,在旧城南边,三层高楼,灯火通明,此时里边的浴客竟然还不少。这是本地的一项恶俗,有钱有闲的老爷儿们,向来是前半夜饮酒,后半夜洗澡,转天过午又变着花样去玩乐,就是不着家。
鲒闲这会儿正歪在浴榻上,跟一个大胖子老头儿下棋,见包有闲来了,便道:“你先进池子里泡泡,我这边二马盘槽,说话就把他将死。”
有你们这些人在,中国也好不了。包有闲幸尔有好脾气,既然来了,发火也没有用处,况且他也不会发火。等到从池子里出来,浴倌从大蒸笼里给他夹出条滚烫的毛巾,擦在身上着实舒服。
“来来来,喝两口儿。”鲒闲一脸的兴奋。桌上的棋盘不见了,换上两凉两热四道菜,外加一把酒壶,两副杯筷。
“说正经事。”即使是酒肉朋友,他也不想交这个人。
鲒闲递给他一张纸条,字数不多,上书:“包有闲先生大鉴:请按照鲒闲老带过去的指示,将所需款项交给他。”落款没有花押,更没有图章,只签着铁十三少的名字。
“铁十三少那种少爷,能写这么好的一笔颜字?”包有闲当然不会相信,却又不便正面辨驳。
“这是我抄下来的,正本我收藏得相当稳妥。”鲒闲取出一只老式的护书,从中抽出原文向他亮了亮,又取出一方装图章的小木匣递过来。
显然这是铁十三少的黄金小印,狻猊钮精美绝伦。
鲒闲很响亮地抿了一口酒,在盘中挑挑拣拣夹了颗银杏丢在口中,又道:“实话说了吧,铁十三少回京去了,老贝勒病得不轻,这边的事情全权交给我一个人儿。”
“那么,您打算怎么处理那笔钱?”钱财才是关键,他相信,贝勒爷的死活,鲒闲根本就没上心。
“明个,不,现在该说是今儿个啦,等银行开门,把钱都取出来,交给我,这事就算是结了。”鲒闲的胡须一动一动的,眼睛紧跟着包有闲的目光。“另外,铁十三少说了,您多辛苦,该您的那份咱们照算。”
鲒闲的话包有闲一个字也不相信。那笔钱多半是铁十三少家逃难的活命钱,即便他再浑蛋,也不会把它平白交到一个帮闲手中,这跟把钱交给自己运营不一样,他们是有合约的。
“我顺便问一句,”包有闲的好脾气在这会儿使用最恰当。“合约您带来了么?当初我们约定的,是兑换成外币,美元或者英磅,可现在这笔钱全都是黄金。”
“黄金也成,先提出来给我。”
“恐怕有困难。”他越急包有闲越显出好脾气来。“近几日黄金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