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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何等样谨慎;老精,算计全世界连自己都不轻易放过,屁儿之黑;最高一档的是老曲子,可以把乱七八糟无论什么都发了酵,可惜我还不到这个境界。所以我给你说实话,这个一万二千美元它也不是很干净,但是你放心它不是偷来抢来不是国家的也不是老百姓的,当然更不是我自己的。你好好睡你的你不要动,我以为你是多潇洒的一个人没想到你如此脆弱。
老金就飘然而去,然后送钱的人就在柳东家门前派成长龙,高明拿来的支票有新华字典那么厚,这全是阳币,你尽管用,后面的人攥着大把的钞票拼命往前挤害怕钱够了就不收他的了,再来很多防暴警察整顿送钱秩序还当场拘捕几个妄图送更多钱的人,还有人建议租条船,把这些钱从府南河直接载向加拿大,把柳西和加拿大和那些海豹一起接回来。
柳东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屋外真正是没有一个人,但是他的枕边真正是有一个信封,那里面真正是有一万二千美元,真正是老金送来的,还有真正的一杯凉开水,那是鱼儿为柳东准备的,她晓得柳东爸爸喝酒后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鱼儿,来水!她上学前柳东还没有醒过来故尔她就提前给他来水了。
就是说柳东又睡了一天一夜。
水杯旁有一张字条,张小云写的,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柳西小时候爱和班上的一些苦孩子去星期天的郊外擒拿蜜蜂,用一把抄网,在金黄的油菜地里舞来舞去,擒住一只蜜蜂后就很小心地从蜂腰处把它揪断,然后用舌尖去舔蜜蜂腹中的那一点甜,那点甜给一个苦孩子的喜悦远远超越了甜本身的概念,因为那个甜是不花一分钱的。春天的金黄色的油菜地是柳西们的天堂。有一次柳西满脸脏兮兮地回家了,眼睛里有很仇恨的光,问他受了什么委屈他整死不开腔,吃晚饭的时候他一根儿面一根儿面地往嘴里吸溜,柳东就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遭遇来,强迫柳西张开嘴,舌头肿胀得触目惊心,这个小傻瓜是一不留神舔在蜜蜂屁股上了。柳东后来就给柳西买回半斤奶油球糖,柳西你再不要去舔蜜蜂屁股了,以后每个星期天我都给你发奶油球糖,柳西就非常严肃地点点头。他比柳东幸福哟。柳东小时候也舔过一回蜜蜂屁股,回家后被爸妈围追堵截打得窜无所窜最后被逼到墙角,柳东哭了爸妈也哭了,这一顿痛打化为乌有,但是他们没有给他奶油球糖,但是柳西有奶油球糖了,六毛钱的奶油球糖,那是柳东和柳西一天半的生活费。没过几天柳西就把奶油球糖偷完了,柳东藏得那么好,藏在蜂窝煤的最后一层的最下面,但是被柳西发现了,连耗子都没有发现柳西却发现了。爸说过,六十年代初期的耗子药是最灵的,耗子饿得和人一样,给什么吃什么,不讲一分钱的条件,却还有孩子去鼠口夺食的,比方老苏家那个老大,就是和耗子同归于尽的。柳西把奶油球糖偷吃完后柳东绝望地闭了眼睛,听凭柳西去擒蜜蜂,但他从此再没有舔过蜜蜂的屁股。成都人把蜜蜂尾上那根刺称之为“叫”,可能后来就是引申到麻将桌上了——蜜蜂抬起屁股给你扳起叫了。
但是柳西这次去加拿大不是舔蜜蜂屁股却撞在俄罗斯人的枪口上了,舌头没有肿而是命肿了,舌头肿了可以自然消肿,命肿了只好靠美元了。想起老金来柳东真想紧紧抱住他,真正的朋友啊,不管到最后柳西是人回来了还是灰回来了,老金你是柳东真正的朋友,你今后哪怕要去养恐龙柳东都跟你干!
张小云陪柳东去邮局办国际汇款,他们得把每一张美元的编号都要写清楚,美元的编号很长,他们就写啊写啊,一百多张的人家就核啊核啊。柳东说张小云你的拼音字母写得真好看,这些钱不会错寄到巴拿马去吧?张小云说除非巴拿马全民公决想变成加拿大的一个省,柳东说万一他们就是想要变成加拿大的一个省呢?张小云就朝柳东的脑门子上一指头捣过去,你酒还没有醒呢但是你这个人确实不讨厌。
张小云帮柳东把美金汇走后就去剧组了,她喊了一声,得士,就头也不回地上车走了。她的身段不亚于洪雨,还多出一分,青春,青春就是不用大规模地摆动屁股也照样让人感受鼓舞,但是她把的士喊成得士,居然跟老金一样,柳东一直不喜欢,全世界都叫的士嘛,你们为什么和大家都别扭呢?你们啦……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大生活55(1)
府南河边,春风徐徐,柳絮飞花,艳阳薄云,燕语呢喃,人很多也很闲适。一个年轻太太一边吃香蕉一边把皮往地上扔,她身旁那个小男孩就把香蕉皮捡起来扔进果屑箱,小男孩说妈妈你平时是怎么教育我的,那年轻太太就抱起小男孩一阵猛亲,说妈妈正在教育你呀你今天是一百分,还有两个青年男女一边说一个电影一边嗑瓜子儿,膝上有报纸,瓜子皮就吐在报纸上。柳东慈祥地看着他们,多好的人民啊。
来了一辆警车停在柳东的旁边,下车的是胡总和两个警察,柳东正想给胡总打个招呼的时候胡总对警察说,就是他,然后躲开了柳东的眼睛。警察很和气,你就是柳东吧?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柳东说我正在上班,两个警察悄悄一嘀咕,其中一个说也行,我们到那边去。
那边有石桌和石凳,柳东不无讨好地拂去石凳上的几片柳叶,请,请。两个警察并排坐下后一个拿出本子一个指指对面的石凳,坐。这样就把柳东坐成对立面了。
“你认识金东民吗?”这是问。
“当然认识了,太认识了。你们也认识他?”这就是答了。在随便哪个派出所的随便哪张办公桌上,这种方式的询问笔录都是一摞一摞的。
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答:“从小学一年级认识的。”
问:“他最近给过你什么东西吗?”
答:“给过钱。”
问:“多少钱?”
答:“一万二千,美元。”
(胡总插话,就是就是,那是我们买鸵鸟蛋的钱。)
问:“你不要插嘴。钱呢?”
答:“我寄到加拿大去了。”
(胡总插话,我的天哪,加拿大不出鸵鸟啊,鸵鸟明明在韩国啊!)
问:“你把钱寄到加拿大去干什么?”
答:“我弟弟在那里受了枪伤,要钱救命。”
(胡总插话,我的天哪!柳东啊柳东,我是从来没有坑你害你啊!我前世造了啥子孽了我遭这报应!我把一百多万的养殖场都修好了我等鸵鸟蛋一到就剪彩开张呀!柳东我一直说你是个大好人,你问问警察我说过你一分钱的坏话没有?)
问:“胡彪,这个案子你自己来办吧,你来呀!”
(胡总难过地低下了头。)
问:“去,到警车那儿等我们。柳东,除了那个一万二千美元,金东民还给过你什么?”
答:“没有了。”
问:“再好好想想。”
答:“没有了。”
问:“你不老实。”
答:“你才不老实!”
问:“你要是这个态度我们只好换个地方说话。”
答:“不就是去公安局嘛,我这些天尽跟公安局啊医院啊这些修理人的地方打交道了,又咋样?最多把要饭的贬成讨口的,人正我不怕影子斜。”
问:“也有人斜不怕影子正的。”
答:“你才不怕影子正呢。”
问:“那我们走。”
答:“你们帮我扫大街呀!”
问:“你是真没见过鸡屙尿啊。”
答:“你才没见过鸡屙尿呢!你把那玩意儿不要来吓唬我,那叫手铐,你给我好戴你给我不好取,使用警械是有章程的,我认识你们李建局长你信不信?”
问:“你认识李建又咋?你认识安南老子今天照样拘传你!”
记录人:“小叶子!这位师傅你看啊,我们一直没有把你看成坏人。”
答:“我也一直没有把你们看成坏人。”
问:“嗨你耍长了。”
答:“你才耍长了,你耍得更长!”
记录人:“小叶子!态度!这位师傅,我的这位师弟这两天一直熬更守夜的,说话呢是走了火,你就当这是我们的职业病,原谅一下?可是你说话也够冲的,也有职业病?”
答:“你说对了,刚才我看见你们乱扔烟头我就生气。”
记录人:“来,抽烟抽烟。”
答:“等一下,老金是给过我一些冷暖风机。但那是我用皮鞋换来的。”
问:“那是赃物你晓得不?”
答:“我的皮鞋是干净的嘛。”
问:“但是那些冷暖风机是赃物。”
答:“但是我的皮鞋不是赃物,而且那些VKT也没有卖成钱,我是统统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