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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河水浅了许多,河底石子清晰可见,浪花打着朵儿欢快地跳跃,落日映出的波光一晕一晕,沙河就像一条长长的飘带,舞着动着,飘向远方。脚下的青草没过脚踝,每踩一步,身子都会软软打出一个颤儿,披满霞光的杨树林微风中婆挲起舞,墨绿的叶子泛出荧惑的光芒。落日让一切变得美妙,云烟氤氲中灯芯一步步走近水磨房。
当年东家庄地一怒之下轰走老管家和福,连工钱都没给他算。老管家和福没一句辩解之词,终有一天,东家庄地差人带话,让老管家和福去水磨房。磨房共有两盘磨,一盘磨牲口饲料,一盘磨面。这是庄地叔叔置下的产业,据说当年是拿五匹枣红走马换下的。和福到磨上后,终日闲不住,便在磨房四周植起了树,到现在,阔大的杨树林已能掩住水磨房了。
少年石头立在磨沟上,盯着水发呆。灯芯从身后轻轻挪步过去,猛一下捂住石头眼睛,顽皮样像个孩子。石头并不惊吓,知道姐姐来了,便轻轻捏住那双手,好久不丢开。进了磨房,灯芯问,咋不吃饭去?
和福死后,少奶奶灯芯将凤香接到下河院,由奶妈仁顺嫂照管了一月,现在帮后院做些零活,娘俩的饭都在下河院吃。石头说了声不饿,便又勾下了头。灯芯佯装生气说,再要是不去吃饭不理你了。少年石头抬头望着灯芯,眼里是一片感激。要不是姐姐灯芯,这段日子他真是顶不过来。现在好了,悲痛烟一样散去,目光也渐渐变得清澈。少奶奶灯芯伸手将他揽怀里,两个人站在磨房门口,望着夕阳点点下去。
石头说,管家六根来过。灯芯问,他来做甚?
他让磨房转起来。
还说甚了?
还说,我要不好好听话,他撵了我。
哦。灯芯心里诅咒一声,嘴上却问,磨啥时能转起来?
石头说,齿轮叶子坏了,我修不好,管家又不让别人修,还骂我看了这久的磨房连齿轮也不会修。石头眼里的委屈渗出来,修齿轮是大人干的活,石头下到磨塘里,连齿轮都够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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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种(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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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灯芯安慰他,不要紧,明儿个我让人来修。
这个黄昏,少奶奶灯芯让石头带着她从水磨后面钻进去,一个巨大的齿轮闪在眼里,她问了许多,才弄清水磨是怎么回事。原来水从磨槽里快速冲下来,打转齿轮,大齿轮带动木轴,木轴再带动磨盘,咯吱咯吱的水磨声才能响起来。
灯芯望着齿轮发了会儿呆,想不到那山谣般好听的曲儿是这样发出的。还在后山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听爹谈起过水磨,爹像是对水磨情有独钟,每次谈起总会闭上眼陶醉半天。爹的述说里水磨已变成她今生的一个心结,仿佛只有到这里,只有沉浸到山谣般动听的声响中,她的心才能宁静下来,幸福才会将她簇拥。现在水磨里多了可爱的少年石头,灯芯的心便牢牢跟水磨拴在了一起。
齿轮下面是深深的磨塘,听石头说,日子久了磨塘里会生出水獭,前年他爹还抓出一个哩,给了东家,东家高兴坏了。
石头还在高兴地说,灯芯却神思恍惚地不知想什么,心思像是飞到了别处。水槽的水劈劈叭叭打下来,打在齿轮上,溅到灯芯脸上,头发湿了一大片,两个肩膀也让水淋湿了,石头怕她着凉,硬拽着她回到了磨房。
一连几天,少奶奶灯芯的脚步不由得就停在了水磨前,跟以前不同的是,来了便站到水磨后,盯住磨塘发怔。
这个夜晚,灯芯没睡着,脑子里总是老管家和福的惨状和少年石头忧郁的眼神。后半夜奶妈仁顺嫂跑到西厢房说,东家越发重了,要是一口气接不上,人怕是要过去哩。说完就流下了眼泪。少奶奶灯芯突然发了火,哭什么丧,下河院还嫌眼泪不够吗?
第二天她骑马去了后山,公公一日不好,心里就一日不得踏实。
几乎在灯芯策马上路的同时,一条消息秘密到了管家六根耳朵里,磨房水塘里有水獭,石头天天夜里抓哩。
传这话的正是当初把迷魂粉儿洒了一半的三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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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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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从齿轮里流出来,那不是血,那是让仇恨染红了的菜油呀。管家六根绝望地看着女人,终于喊,不要呀……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浮出窝儿朵,浮出日竿子,那是多么绝妙的计划呀,天衣无缝。终于,他看见了和福,老管家和福蹲在地狱门口,笑盈盈说,你咋个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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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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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中医刘松柏让少奶奶灯芯硬拽来给公公强行号脉的举动激怒了东家庄地,中医刘松柏刚伸出手,东家庄地怒不可遏地说,走远些!骂声过后,一连串的咳便响起来。中医刘松柏手在空中划了个伤心的弧,无奈收回了。冲自家女儿望一眼,黯然伤神道,他这脾气倔着哩。少奶奶灯芯冲躺着的公公道,谁想害你哩,家你不要了,儿子你不要了,连孙子你也不要了?
一听“孙子”两个字,东家庄地闭着的眼哗地睁开,惊坐起来问,你说甚?
少奶奶灯芯掉转身子,没理公公,噌噌噌出来了。东家庄地一把抓住奶妈仁顺嫂,真的有了?
奶妈仁顺嫂茫然地摇摇头,她真是不知道,这阵儿她的心思全在东家庄地上,哪还能顾得了灯芯。这时就听中医刘松柏说,灯芯有了身孕,三个月了。
东家庄地蹦地跳下炕,抓住亲家手,真的呀?!
中医刘松柏再次点点头,东家庄地哇一声蹲地上哭开了。天老爷,你总算长着双眼啊!哭完,一把抓住中医刘松柏,我喝,我喝还不成么?哟嘿嘿,你看你,还亲家哩,这大的事也不早说!
他的病瞬间好去了一半。
下河院关于中药的禁忌就在这激动人心的热闹声中轻轻松松给打破了,不出半个时辰,一股子药味从厨房腾起,久久地,久久地弥散在这百年老院上空,也许是禁忌了几十年的中药对这座院落有一种解不开的情结,这一夜,院里的中药味竟是那般的浓,一沟人都闻见了那股药香。
这个夜晚发生的事远不止这件,半夜时分,就在东家庄地喝了中医刘松柏亲手熬的中药睡下后,一条神秘的黑影儿打沙河沿那边摸出来,穿过迷蒙一片的杨树林,摸到了水磨房。一条水獭值一匹走马钱,管家六根可不想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跟日竿子他都保密着没说。睡在磨房的石头让踹门声惊醒,听是管家六根的声音,没敢磨蹭,开了门就听管家六根让他闸水。石头犹豫了一阵,这深的夜,闸水做甚?可他不敢问,管家六根的话就是圣旨,问得不好就是一嘴巴。虽有灯芯疼他,可见了管家六根石头还是怕,跑到水槽口放下木闸,水槽的急流不见了,齿轮咯咯呀呀停下来。
月儿很亮,天上浮着几朵白云,石头望了会儿白云,忽然就想起关于水獭的传闻,正犹豫着要不要跑去跟少奶奶报个信,就听磨塘里发出声响,跑后头一看,管家六根不见了,巨大的齿轮射出明晃晃的光,磨塘里响起扑腾扑腾的声音。
管家六根真是抓水獭哩,这可咋个是好,水獭可是宝贝啊,要是真让他抓走,少奶奶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正急着,就听管家六根从磨塘里喊,过去把闸看好!
石头从后头绕过来,心里忽然就发出一声咒,淹死才好!他站磨沟上发了一会儿呆,心里蓦地就浮出爹惨死的场面,那场面石头一辈子也忘不了。想着想着,手不由得就摸到了闸上。熟悉水磨的石头再也清楚不过,只要他猛地一提闸,就算有十个管家六根,也会让那巨大的齿轮搅个粉碎。他站着,身子有些发抖,扶着水闸的手发出一哆儿一哆儿的颤跳,就在他觉得自个快有力气提起水闸的一瞬,另一个影子跳出来,那是他的娘。爹是让人害死了,可他跟娘还得活人。这么一想,十六岁的少年石头无力地松开手,往磨房走。心里,却是比泪还猛的东西。快要进磨房的一瞬,一个影子倏地一闪,石头刚要叫,嘴让手捂上了,绵绵的手,一股幽香沁进心肺,石头心里知道是谁了,人一下踏实。少奶奶灯芯松开手,悄声问,下去了?
谁?石头没听明白。一望眼神,旋即领会了似地点头,就听少奶奶灯芯说,开闸呀,愣着做甚?
石头吓了一跳。等弄清这声音就出自少奶奶灯芯的口中时,冷汗嗖地冒出来,头发都竖了起来。不相信地冲少奶奶灯芯眨了几下眼,等看清少奶奶灯芯坚硬如铁的目光时,他的心就不只是抖了,只觉脑子里一晕,险些跌倒。沟里的水已涨了老高,此时那已不是水,是火,是刀,是比刀比火还猛的东西。少奶奶灯芯见他还没反应,来不及犹豫,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