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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了一惊,“军师这是何意?”
“祖永悌打算乘机袭取我营。”我算着上河谷回营的路程,一个半时辰。只要能坚持一个时辰就行,他们一定会赶回来的。虞靖一定会回来的!“到时祖永悌不定会换上我军的服饰,以攻我不备。”
“……会不会误伤?”
“这样,如果一个时辰之内,你就打。如果超过,那就不用了。”我见他还有犹豫,就解释道:“由上河谷赶回至少需要一个半时辰吧。”
他恍悟,马上一抱拳,“末将这就去。”
“左梧,”我走到他面前,“你带上你的五十人由山路走,赶在祖永悌的军队入九谷之前,将响箭放上。然后到九谷的右侧处,点燃火把,能点多少就点多少。待祖军一过,马上回来!”
“是。”左梧马上下去办事。
九谷有两条道,一条山南道,一条山北道,都可通我军驻扎处,前者直通我营正面,后者却直通我军屯粮之处。在九谷右侧点火把,是为了让祖永悌起戒心,而不走这一路。我这是在赌。六爷用兵素来谨慎,只能利用这点暂且演一出空城计。只能在正营拖住祖永悌,营中这么点兵力,实在经不住敌军的两面进攻啊。
安排好营外的,我调集了所有在营的兵卒,严阵以待。戌时正,远处九谷方向的天空亮起一道光,是响箭。不久,有哨兵来报,祖永悌果率军来袭,走的正是山南道。敌军约有两万,现正与左参将在绊马坡交锋。
“传令下去,各军在营前集合!”
“是。”
我走出帐外,夜色渐浓,寒气仍有些重。“左梧回来了没有?”
“还未……”
“军师,军师……左梧到了。”左梧气喘吁吁地跑到面前。
我点头,“我与你暂领两千五百人出营!”还有五百人,就作为乘隙潜入军营的防力,或者……就是最后的防线。
“军师……”左梧略有迟疑。
我抬头傲然一笑,“当日拿下柳城,与”北地三将“之一的杨届川杨将军交战也不过就是五千人,小小一个祖永悌,怕他作甚!”
“是!”左梧一抱拳。
“是!”众兵士也齐声一诺。
此战论实力,我必输无疑,所以要拖住他,守住这一个时辰,只有靠士气!
我已打算作为步兵走着去了,但左梧却找来了我的车。原来没丢,好极了。我坐上车,张炳还将自己偷偷藏下的“平”字军旗打上。两千五百士卒直奔绊马坡。
双方交战,祖永悌显然也是没料到。军阵略有混乱。当时天已暗,全靠火把照明。我看出敌军的右翼阵容有些混乱,立马指挥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往右翼攻。左梧在车轼边保护,但毕竟兵力相关悬殊,我军渐渐不支。
“左梧,前去支援李延亭。”
“军师,不行。左梧有一个终身不变的命令在身,那就是保护您。”左梧挡开迎面射来的一箭。
我朝他直瞪,“军营失守,守将都应处斩,到时你保护什么!只有撑过这一个时辰大家才都有活路!快去!”
他看我一眼,终于还是策马前去助阵。这厢,只剩下张炳在一旁护着,但他毕竟入伍不久,武艺也不甚强,我狼狈地四下里躲着。许多箭钉在车轼上,也有一些敌兵倒在车旁。
远远地,我仿佛看见左梧也受了伤,但他还在浴血拚杀。李延亭更是血染征袍。但大家都在拚!
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才行!
正在此时,远处九谷方向传来又一阵铁蹄狂奔的声音,蹄声甚是急骤,竟似夹着雷霆万钧之势,向我方卷来。所有打斗的声音都暂且停了停,但不过一刹那,厮杀声卷着蹄声又起。
我看看时辰,才过戌时三刻,虞靖宣霁他们不可能那么早赶来,那难道会是祖永悌的又一股兵马?心不禁一凉。
这时,却是张炳的小弟金喜宝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军师,军师,是王爷……王爷的兵马回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是么?”我大喜过望。真的是六爷?!太好了!太好了……
我抬头,果见前方冲来一队人马,为首那骑着黑马的清拔身影,不正是六爷么?我宽心一笑,六爷来了,那这军营算是守住了。虞靖那边也不会有事了……
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身子在晃,我伸手想抓什么稳一下,摸了半天,却抓到一只手,随后,身子仿佛一轻,我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平澜……”之后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三十五章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风景,山岗上,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田地。正是春和景明的时节,油菜花开得满田都是,黄澄澄得耀眼。山上一个小土墩边,围着七个小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脚边的这个微微拢起的土墩子。
“哎,好了没啊?”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搔着下巴问。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年纪略小一些,梳着两角辫的女孩咬着手指头说。
“这是什么意思?”她旁边的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女孩子不明所以地问着。
“啊,就是说豆腐太烫,如果心急就会烫到手。”
“你怎么知道?”旁边一个很大人样的孩子用手拍拍土墩。
“我上次吃的时候就烫到了,我娘就跟我这么说。”
“那以后不用手抓不就行了?”
“哎呀,你原来吃东西还用手抓啊?那很脏的。我爹说,应该用筷子,就算不会拿,也应该要下人帮你夹,不可以用手抓的。”一直坐在一边很眼馋却又犹犹豫豫的小女孩此时说了一句话,不过眼睛还是盯着那个小土墩。那里已开始冒出香气了,终于,她敛起身上质料上等的裙子,也蹲了下来。“什么时候会好啊?不是说煨番薯很快的么?”
“啊,好了!好了!”搔着下巴的女孩兴奋又小心地扒开土墩,终于露出几个焦黑的番薯。“呵呵,好了呢!来,咱们分。刚刚是我和平澜去偷的番薯,我们两个应该最大。”
“乱讲!我负责帮你们看守把风,我才应该最大。”
“燕巧呀,你还敢说!看到那只狗跑过来却只知道会大叫着跑,你最没用了!”
“争什么争!还是听修月的。她最大,也最公平。”
“好了,不要吵。我来分。张烟和秋航负责煨番薯,你们两个的是这个……平澜和虞靖将东西弄来,你们两个的……燕巧,这个……拘缘,你要不要?”
“她怕脏,我来吃就好。”
“谁说的!你们都吃,我也要!”
“嘿嘿,吃得你拉肚子!”
“拉肚子我也要!”
……
清风徐来,吹散山间一阵打闹声。
我无意识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床板上,床边有一张堆着大小小文书的桌案。是营帐。一切都还是存在,许多事,许多人,许多情感,都过去了。哪怕曾经……曾经是那么天真无邪……
我动了动胳膊,感觉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口里有股苦苦的味道,我想喝口水把这分苦味给冲走,但却起不了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力了?
从被子里伸出手,想掀开被衾,但只一角,便有一股冷气钻入,直袭全身,我连打了几个哆嗦。太冷了!我只能放弃地再度将被子捂在身上。这么一折腾,才发觉眼前的事物忽然间天旋地转起来,头重得要命,又晕又疼。我捂住眼。
“平澜?”一声清浅的声音从帐帘处传来。
是谁?听声音似乎是六爷……我放下手,缭乱的眼却看不清来人的身影。似乎是一团淡青色的影子正往床榻边靠近。然后一只冰凉的手贴上我的额际,很冰,冻得我一哆嗦,但似乎有一点凉润的舒适感。
随后我听到一声怒喝,“林阳!”
“是……小的在。”
“你怎么治的?她怎么到现在还那么烫?”
“……呃……小人知罪……军师她……她思虑过重,前些日子又过度伤心,休息不足……最主要的是,曾经似乎受过重创……复元的时候……未……未加妥善……调养……小人一定竭尽全力,请六爷饶命啊!”
“……再给你两天时间!若还不退烧,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是,是,小人这就去开药方……小人这就去开……”
我头昏脑胀,想看清楚,眼前却一片模糊,好像手被一种凉凉的感觉包裹着,一会儿,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低叹,“……你怪我么?”
语气很柔软,也很淡,我不知怎地,心中忽然难受起来。是。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拘缘……修月……张烟……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