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浏览了几千张调查问卷之后,弘范一点一点感到谣传这东西,是通过流传谣言的人而越来越变形扭曲的。每个人,都只想听自己感兴趣的部分,一高和长篠的男学生们明显渴望暴力和杀戮,他们希望借助更加残酷的内容,把故事引向更加粗暴野蛮的方向,从他们用丑陋字体写着“被杀害”、“斩尽杀绝”等文字,反倒使弘范深切感到这批学生在闭塞的日常生活中透露出来的无聊。归根到底是乡下秀才,进了本地的好学校后就会被捧上天,可是要考上盛冈或仙台的名校,就一点儿门都没有了,更不用说全日本的名校了。能考上本地的国立大学就已经是上上签了,但是就连这样的学生,人数也不到全年级的三分之一。好不容易从大学混出来,成为一名公司职员,回到谷津,娶一个出生于二高或藤之丘的、始终与自己保持着不即不离态度的女孩,照顾双方的爹妈,养儿育女——一想到这里,弘范的心情就变得黯淡起来。
女孩子们的问卷的数据统计,更让弘范感到毛骨悚然。随便翻出哪一张调查问卷,看到她们那如出一辙的细小文字,都让人引发错觉,好像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这些密密麻麻填埋着的文字,压得弘范有点喘不过气来。而且,与少年们随便而潦草的调查问卷成鲜明对比,少女们慢慢地一点一点用劲儿写字的笔压——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可能是她们的笔压非常重的缘故吧——犹如印刷出来那样,间隔整齐,大小一致,还用了很多种颜色的笔,花了不少时间,看到这些仿佛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填写的调查问卷,让他不由得心惊肉跳。特别是看到藤之丘的女孩子们的答卷,感觉好像她们把这份调查问卷当作是给某人的“信件”,文章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是给人看的”,这种意识非常强烈,还有那些画蛇添足般的星标和心形符号,使弘范的脊背变得刺痒痒的。要是正儿八经认真地开始阅读这些调查问卷的话,甚至有种感觉,仿佛会被书写这些调查问卷的少女们小巧可爱的水晶球般的世界丝丝地吸噬进去,异常恐怖。这些女孩子们的调查问卷,和寻求粗暴力量的少年们的是不同的。女孩子们渴望更加梦幻的东西,她们多半认为,被外星人带走的将是一个已经指定好的少女,而且好像很羡慕这个女孩。在调查问卷中她们没用“被带走”的字眼,多数人是用“来迎接”或“迎接”这样的词汇。相对于少年们把“在五月十七日的来者”当成是侵略者,少女们似乎认为这是某国王子或某位天使的来访。
“还是无法理解呀,女人……”
弘范下意识地嘟囔着,把调查问卷扔到了桌子上。
关谷仁仍旧不厌其烦地盯着地图。
“差不多就是一段用三个词编成的单口相声呀,用t五月十七日’、‘如月山’、‘远藤’这三个单词写出一篇四十字的短文嘛。”
弘范哗啦哗啦地翻动着写得密密麻麻、记录着谣传类型的笔记本。
“嗯,五月十七日呀,这个日期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呢?”
“到了每年的九月,都会流传几月几日会发生地震的谣言,性质不是和这个一模一样嘛。”
关谷仁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目光从地图上移了开去,回答道。
“也许是吧,也许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动机。可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没找到谣传的出处呀。我只是单纯地认为,大家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按照顺序追查的话,自然就会碰到那个最初编造谣言的人呢。”
弘范叹着气,开始捆扎起铺散在桌上的调查问卷。
“是呀,那也让我感到意外。说到底,因为大家都记不得了。什么‘大伙那么说’、‘什么好像是某某人’等等的,A说从B那里听到的,再看B的调查问卷,B说是从A那里听来的,相互矛盾,糊涂不清呀。”
关谷仁也叠起地图,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学生制服的内侧口袋里。在以后的几个星期,不言而喻,这张地图将与他形影不离。
“啊啊,想喝杯热乎乎的咖啡呀。咳,都快临近期中考试了,我们都在于什么呀。”
“到哪家去坐坐吧,想去哪家?”
两人结伴出了门。
校舍屋顶上的瓦楞连绵不绝,让人感觉有些呆滞。从校舍和校舍之间,抬头可见被压扁了的天空的模样。
我错了。每当关谷仁见到这样的天空,他都会这么想。
“我出生得太晚了呀……”
听了仁的牢骚,弘范皱起眉头。
“又来了。”
接下去的争论,已是至今为止两个人多次反复论战却都没有得
到结果的东西,所以今天被他们完全略去了。
以下是关谷仁的言论。为什么我生长在这么一个无聊而微不足道的时代。由于我是个呆傻单纯的人,所以不得不用满腔热情来弥补欠缺的才能,真想生在激动人心的、学问倍加得到尊崇的年代啊。在现代,热情和努力这些词语本身都成了噱头,现实的结果,在自己看来是非常可悲的,过去的高中生,学习量超过了我们的三倍呀,教养也达到了现代所不能比拟的程度。现在的教科书,为了尽量让更多的人能够看懂而简化了,这真是荒唐之举。学校确实需要进行企业化的努力,但是作为一所高中,更应该去维护与之相应的权威形象,只让那些真想学习的家伙来读就可以了。不管什么事,不经过某种程度的痛苦的努力,是不能获得成功的。什么都是简单、简化,什么都要看指导手册,这对自己可没有好处哟。
以下是弘范的反驳。过去的人在条件恶劣的环境中学习,也许值得尊重,可是普遍学问层次低下。本人认为过去的高中生可不像关谷说的那样聪慧啊,不就是只会用德语开开玩笑,背诵一些汉诗吗?那可以说是粗野吧,还有那些不讲卫生的学生生活,本人可是敬而远之呢,至少我觉得还是现在的好。只要我在学习,谁也不会来挑毛病。没有朋友,不会削苹果皮也没关系,只要我在学习,爸妈和老师就心满意足了。而且,从某种价值角度来评判的话,现代的孩子远远进步于过去的孩子,他们能轻松地使用电脑或音响等电器,乐感和审美品味都非常高,整体素质较以前提升了很多。正确地说,是把人的“等级”从最低档提高了,并进行了巩固哦。
两个人虽绷着脸一声不吭地走着,但是脑海里一定翻涌着这样的见解。
突然,弘范感到头上有片阴影,便抬起头来看。
在铺满瓦片的屋顶上,两只细长的脚,拖着拖鞋,正孤零零地耸立在那里。
“这难道是……”
“猿谷吗?”
“可能吧,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呀,那些选修美术课的家伙们都在抱怨,自从四月中旬起就一直在上自修课。”
“猿谷老师,请起床喽,天都快黑啦。”
关谷和弘范听到屋顶上有动静,是脱拖鞋的声音,慌忙退到一旁。啪哒,一双旧拖鞋从天而降。
吱嘎吱嘎,传来一阵脚踩在瓦片上的声音。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顺着排水管晃晃悠悠地爬了下来。一件破破烂烂的蓝色衬衫,外加一条嫌短的棉布裤子。
“关谷,给我根香烟。”
他的头发和胡子都长得很,肯定好久没有修剪了。他就是猿谷耕太郎,一高的美术老师。他把学校后面临时搭建的小房当成自己的画室和住宅,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工作间里画画。只要他一开始创作,那他的课程就都成了自修。虽说他是老师,可看上去几乎就是一个流浪汉,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个子很高,眼神异常地敏锐。
“老师,在这里抽烟不合适吧,等出了学校再说吧。”
关谷苦笑着指了指校门。
“是呀。”
猿谷敏捷地走了起来。
“老师,你忘了拖鞋啦。”
弘范捡起底朝天的拖鞋,递给了他。
“猫的决定是正确的,它们那些家伙蹲的地方很暖和,也没有风,对于睡觉是最理想不过了。”
“可是天已经变冷了呀。画,完成了吗?”
“昨天晚上画完了。今天喝了酒,但没有下酒菜,肚子挺饿的,准备到外面去买点东西吃。连续画了五天,太阳一晒就晕晕乎乎地想睡觉,看到屋顶上的猫非常舒服地眯缝着眼……”
“到外面买东西之前,最好还是先泡一泡澡哟。”
弘范和关谷夹着猿谷,悠闲自在地走下如月山的山坡。
教师和学生的关系,即使没到这种程度,偶尔也会有颠倒过来的情况。在弘范和关谷的眼里,猿谷这个男子,比他们更像个少年。他身上的某些地方,让他们非常羡慕。
“给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