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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正上方。那边有个像是下水道铁盖掩住的入口,可以进入下面的小房间。男人们轮番藉梯子爬下去,查看损坏的升降机。在机械旁边,佩达正努力进行抢修,他起身退到墙边,任他们查看机械损坏的状况。雷瑟则站在他左边看着。
木制粗大卷轴的两侧装有大型铁齿轮,嵌合在固定于地上的另一个齿轮;卷上时所用的锁链与操作用的锁链从齿轮旁连接天花板的滑轮。那只连着卷轴的齿轮里有几处断裂与缺损;这么一来,齿轮就只能空转。还有一条粗大的锁链也从中断裂,往地上的洞口无力地垂下。
“佩达!是你把这个弄坏的吧?看你做的好事……”艾斯纳斜眼冷睇着他。
佩达用满是油污的手擦过额头上的汗,将他碧绿而茫然的眼睛转向这里,惶恐地说:“非常抱歉。因为这已经是很旧的东西,说不定是使用寿命已经到了……”
“唉啊,算啦!”出声安慰他的是费拉古德教授,“托你的福,我们才能将古城门的构造观察个仔细。这种经验可不常有啊!”
一行人返回城堡,详细地向女士们报告情况。接着,众人在一楼的骑士厅集合,准备前往户外郊游。骑士厅位于大厅西侧,相当宽敞。在众多家具当中,一座高度直达天花板附近的老爷钟格外引人注目。
由于只有一部车子,客人必须四人一组,分三趟乘坐。雷瑟与谢拉、艾斯纳等人一组,最后才出发。看了大时钟,时间接近上午十一点。
“来,走吧!请各位跟着我。”
领头的福登招呼着雷瑟等人往地下室的楼梯前进,将众人领到西南城塔正下方。在地下室最右边内侧角落有个看起来像仓库、毫不起眼的房间。福登举起油灯照亮室内,里面只有堆叠的木桶,没有任何像出入口的地方。
“福登,那个可以通往外面的秘密通道到底在哪里?”谢拉瞪大眼睛,好奇地问。
福登笑说:“就是这里!”
他将刚才走过的房间入口完全关上。房间内侧原本是片阴影的地方,竟出现了另一个同样形状。
“如何?很有趣的机关吧?不过因为没有人会上当,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好了,请各位进入‘狼之密道’。”
福登打开那扇门,率先走入。里面有一道狭窄蜿蜒的楼梯,从那道楼梯走下来,才是洞窟状通道的入口。
“哇!”谢拉发出了感叹的声音,“福登!莫妮卡见了这个是不是很高兴?”
“非常高兴!她像脚上生了翅膀,一路跳着走下这道楼梯。”
洞窟的墙壁和地上都露出粗砺的石块,感觉上尘埃遍布,到处生满青苔,空气冰凉。通道里有好几处楼梯和转角,不断延伸到深处。雷瑟想到,回去时这条路走起来应该会令人有点疲乏。由于光线仅来自福登手中的那盏灯,其他人都笼罩在昏暗里。四人成列走动的脚步声,留下数重余音在墙间回荡。
“如果是费拉古德教授,大概也会说这是宝贵的体验吧?雷瑟。”艾斯纳在一旁讽刺地说。
通道的坡度渐渐缓了下来,宽度差不多勉强能够容人张开双臂,天花板也相当低矮。几个人在漫长的通道里,转了好几个弯,继续前进着。又走了一阵,前方开始能看见外面的光线。白花花的光源渐渐变大,让已经习惯黑暗的一行人感到相当刺眼。
“那就是出口了!”福登用开朗的声音鼓舞着其他人。出口处有一道厚实坚固的铁门已经开启。
他们走出来的地方,是在长满灌木植物的斜坡。露出地面的岩石表面被凿开,形成了一道门。沾着朝露的草木在周边丛生,抬头仰看天空,几乎不见云霭,只见澄澈清朗的蓝天广阔无际。
福登领在前头,一行人穿过树木竞相争高的林荫,向前迈进。不到十公尺的路程,便来到了昨天下车的那片广场。
“真是浪漫的一趟旅程……”谢拉抖抖沾在裤子上的枝叶,用手梳理稀疏的头发。
“空气糟得难以忍受!”艾斯纳眯起锐利的眼神回答。
“接送的车子立刻就回来了,请各位再稍待一下。”
福登将用不上的灯火吹熄。在雷瑟的感觉里,好像也将古城气氛酝酿出的阴德黑色黏液一并从自己的体内拭去。
3
“翡翠湖”正如其名,在幽深的森林里静静荡漾着碧绿湖水。
雷瑟等人乘坐的宾士,驶下了昨天上山的山路,在有标示的丁字路口弯向城镇的相反方向,行驶在树木茂密的林荫小径上。出城后不到三十分钟,就抵达了那座湖畔。
一踏进郁郁苍苍的森林里,就能从树林间看见碧悠悠的湖水被灿然投射的阳光所映照的美景。来到石子遍布的湖畔,向对岸眺望,只见湖水烟波不兴,深深倒映着伸展出湖面上方的枝形叶影。往对岸林木高耸的树梢上望去,则可以看见青翠山峦连绵起伏。只要走近一瞧,就知道湖水清澈澄净,想必冰冷到手探进去会感到麻痹。
福登称为别馆的休息处就建在岸边和森林间的砂石地上。那是一个青苔丛生、藤蔓蜿蜒,仅具形式的小凉亭。亭子立有亭柱,上覆棚顶,没有外墙,里面仅放置了大理石桌椅。
雷瑟漫步在森林里,在看见湖面之前,就听见树林传来几位女子热闹的嘻笑声。她们在其他同伴陆续加入时,已经以女佣汉妮为中心,在别馆旁的炉灶开始准备烧烤食物。草地上铺有几条供人坐卧的美丽铺巾,上面摆了好几只装了食物的篮子。
“看来连几位高高在上的女士们也稍微感受到工作的乐趣了。”
和雷瑟一道同来的艾斯纳露出了轻蔑的笑容。雷瑟觉得很不舒服。
他先搜寻珍妮的身影,见她一脸活泼,在别馆的桌边帮忙张罗餐具,总算放下心来。
雷瑟受福登之托,帮忙收集柴火。因此,他和佩达一起在林子里来回走了几趟。一小时后,肉、蔬菜、水果等丰盛食物都准备妥当。所有人愉快交谈,大啖美食。在如此美好的景致和味觉飨宴下,没有人板起脸闹别扭;就连杰因哈姆或艾斯纳也露出开心的表情,和大家说说笑笑,饮酒闲谈。
餐后,男宾们以费拉古德教授为中心,在别馆继续饮酒。铺有桌巾的桌面上已排了两列空瓶。女宾们则在森林中散步,摘花折草,目光追着松鼠等小动物。还有的则在湖边浸泡手足,像在盯视鱼儿般凝望水面。天气暖得让人渗汗,在阳光照射下,窝在树荫下或岸边岩石上悠闲地打盹,实是人间至乐。
已有醉意的费拉古德教授,几近猥亵地对莫妮卡开玩笑,“我们这里和莫内《草地上的午餐》一样,都是颂扬自由的讴歌呢!”
莫妮卡身为身经百战的女演员,笑脸盈盈,深谙闪避老人话锋之道。
“唉呀,教授!这里又不是奥塞美术馆!如果真想看我诱人的模样,请您光临德意志剧院或席勒剧院,盼您也按规矩付入场费。”
“这么说来,你也演过电影罗?”
“没有。没这回事!”莫妮卡自尊受创般作出夸张表情。
“哦?”费拉古德教授捻着胡子,自顾自笑了起来。
“我只演过舞台剧。尤其我国的电影公司在那场战争里,不晓得会叫人演什么不堪的角色,想到就觉得丢脸。不就是为了将纯真无瑕的年轻人赶上战场的宣传片嘛!教授您该不会是兰妮·莱芬斯坦之流的影迷吧?”(编注:兰妮·莱芬斯坦,1902-2003,极具才华的德国女演员与导演,因拍摄《意志的胜利》,成为影史上评价两极的艺术家)
“哎啊哎啊……这话好尖酸呢。她的确很受希特勒赏识,也在战时拍了纳粹的宣传电影。但是在当时,难道她能不讲情面,拒绝从命吗?我时常在想,外界对她恶劣的风评,是否言过其实?”
“因为她是美女,你才这么说吧!真是偏见!”莫妮卡生气地说。
“不、不,莫妮卡小姐。你这才是偏见唷!”谢拉笑咪咪地说。
“这……”被认为会站在自己这边的谢拉这么一讲,莫妮卡也不禁哑然。
“与身为电影导演的她相较,我更喜欢的是她年轻时当女星的时候。像《死之银岭》等电影就很棒!”
“那个人最初也是在舞台上跳舞的!”
见到莫妮卡一脸露骨的嫌恶表情,谢拉连忙安抚地说:“她当然比不上现在的你。”
费拉古德教授以温和的态度说:“兰妮·莱芬斯坦以电影《奥林匹亚》受到好评,并不是因为希特勒,而是因为运动选手律动出来的美感。”
“是吗?”固执的莫妮卡噘起形状优美的嘴唇,“对我来说,那只能视为希特勒期望呈现的东西。我也听说过那是为了宣传亚利安人种的优秀还是什么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