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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闲心不闲,下雨天男人大部分被封在家中,有的逗孩子玩,有的陪着媳妇****,也有闷不住顶着雨串门说闲话的。姚联官先到姚黑蛋家闲坐着,见人家俩口子眉来眼去,喜形于色地说说笑笑,自觉没趣。想到孔照年家去找孔庆美拉呱,走到门口听见孔庆辉在家,又觉得不方便,百无聊赖地回到家,脱去被淋湿的汗褂,把白鞋甩在炕根,躺下胡思乱想起来。他想得最多的是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天天盼着媒婆上门,日日绝望。年前倒是有人说过,一见面都吹了。刘香嘴前几天给说的刘庄张傻子的闺女,长得憨头憨脑,呆乎乎的,俺知道,十岁上还穿着开裆裤,根本就不能要。叫她给再说一个像样的,这刘香嘴一去没信。俺就是个麻子吗?其他的地方比谁都不差。俺不信找不到个好媳妇?俺想孔庆美,唉!总觉得不配,人家是白天鹅,咱是赖蛤蟆,人家是金凤凰,咱是丑老鸦,攀不上啊!不过也难说,看有没有缘份。现在时兴自由恋爱,俺何不找她试试,事在人为,水到渠成,说不准能成呢?孔庆美这闺女天真幼稚,和她爷爷一样胆小怕事,俺给她来个哄骗恫吓相结合,萝卜加鞭子,不信训不服一头绵羊?往猫嘴里塞小鱼,不信她不动心?就是这般主意。
姚家庄村东头左老歪家这些天一反常态,终日里欢声笑语,老伴乐得躺在炕上唱秧歌,左老歪长满皱纹的老脸,整日里像一朵绽开的金丝菊花,欣喜若狂,歪把葫芦脑袋在脖子上
高兴得直摇晃。芮新花见他面就说:“哥!别把长脖子晃断喽,头掉在地上就安不上去了?”
乔氏真是天降大喜,一乐解千愁,甜丝丝美滋儿滋儿地躲在家里偷着乐,嘴角的两酒窝像两只蜜罐,终日荡悠悠地挂着。
左老歪自从知道儿媳妇有喜了那一日,冒雨去东乡果树行子里买了尖尖一八斗篮子酸杏,放在乔氏屋里让她吃个够。还特意交给芮新花一项特殊任务,看住乔氏,不许下地,不许干重活,想吃什么对他说。
乔氏习惯性地常抚摩着肚子,被芮新花瞧见,开玩笑地说:“不愧是当兵的,枪打得真准,一枪打出个小宝宝。”
“咋哪么巧。”乔氏也纳闷。
刘庄被水淹了,四周一片汪洋,低处的房子一座接一座地倒塌,水坑边的柳树只剩下树梢露在水面上。大水若再不排走,村里的大部分民房难保。
刘庄和姚家庄之间有一条路沟相通,宽丈余,深五尺,是日伪时期村民们为了隐蔽逃跑而挖的。如今成了刘庄向姚家庄排水的通道,姚家庄为防止刘庄村的水顺着路沟往自己村里灌,有人在半路上屯土堵死路沟,并横垫起一道土埝。
高建国区长在刘庄视察灾情后,到姚家庄找左老歪商量,把路沟疏通,使刘庄的死水变成活水,经姚家庄村南流向邢武县城西大洼里,可解刘庄的燃眉之急。
左老歪服从区长的决定,但村西及村南上百亩的庄稼可能被冲,估计给大家讲清利害关系,问题不大。由于大雨不停,左老歪染疾发高烧,没召开村民大会,只派左雨水和孔庆辉到村西挖开土埝,清除路沟的泥土,混浊的积水犹如脱缰的野马奔腾而下。
半夜里雨停了,在云里躲避了二十多天的朝暾在东天边举起了红灯笼。人们三五成群地站在街边的泥地上观看水势,都觉得不对劲儿,雨停了,为什么村南的水不见落反见涨?
左三绾着裤腿从西边胡同里出来,说:“西边路沟的埝被刘庄村的人偷挖开了。”
姚老一和姚六成在村西南的地多,听说埝被扒开,急唤姚二狗帮忙,三人扛着铁锨又把路沟堵死,垒起土埝。
姚家庄和刘庄之间的路沟成了两村争斗的焦点。晌午刘庄村派人又挖通了路沟。
左老歪高烧不退,乔氏按姚二气说的药方儿,在苇坑边的烂泥里挖了一把苇根,切了几个葱胡,到姚二嫂家要了十几粒蒺藜,熬了一砂锅糖水,伺候左老歪趁热喝下,将头蒙住盖
了两床厚棉被发汗。
姚联官在姚二狗家坐了一会儿出来,听得姚黑蛋家很多人嚷嚷,便进去看个究竟,只见左三脖子上的青筋涨得像钻进去一条长虫,脸红得好似关公再现,扯着嗓子喊:他们刘庄的水大是老天爷下的,不是咱姚家庄给的,凭什么往咱村灌,不沾,找他们去!
姚老一直楞着一只通红的耳朵,口吐唾沫星子,齉齉着鼻儿吼道:“刘庄倒房子管咱屁事?把俺的地淹喽他赔不赔?”
姚六成眼瞅着村南自己的三亩玉米大水漫顶,心急火燎地嚷嚷着:“不沾,咱得赶紧堵住路沟,不然就把村子给泡汤了!”
左三抄起姚黑蛋家的铁锨,说:“走,现在就去,不能再叫水往咱村流。”
“堵住后刘庄的人再挖怎么办?”
“派人看着。”
“对,轮班守着,看哪个龟孙的再敢挖?”
“再挖打他个狗臊的!”
“别忙,听说是区里高区长叫挖的。”姚黑蛋虽然性子急,又好打抱不平,他听孔庆辉说是高区长叫挖的,不敢贸然行事。
“高区长为啥向着刘庄?不沾,走,挖去!”姚老一喊叫得特欢。
姚联官家的坟地被洪水没了坟尖,很气愤。但自己刚被党支部列为发展对象,有顾虑,怕自己出面去堵路沟影响进步,违心地说:“既然是高区长叫挖通的,一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屁道理?俺的房子被泡倒喽他高区长给盖不?”左三挥动着铁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气愤。
姚联官嫌院里浓,信步来到北屋,瞅见刘二巧正在给一岁的闺女喂奶,凑到眼前,以逗孩子为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刘二巧敞开的怀。刘二巧可不是文雅人,把鼓涨的大奶端起来向姚联官比划着说:“看啥?馋啦?给你吃两口!”
“嫂子净开玩笑。”姚联官收回目光。
“现在哪有心思开玩笑?大水都快进家门了。”刘二巧抱起孩子,系上衣扣说:“高区长为啥偏向刘庄,刘庄给了他啥好处?”
“无利不起早。”姚联官说,“不得刘庄的好处不会这么办!”
“对!肯定是刘庄给了高区长好处!”刘二巧高声喊着。
院里人听见刘二巧的喊声,犹如火上浇油立刻火冒三丈,左三跳着高吼:“大家都拿家伙去,跟俺到村西屯路沟。”
天黑前路沟又被姚家庄的人屯住,垒了一道比过去还高的大埝。
水火无情。哗!扑嗵!刘庄村的土坏房不住地倒塌,唯一一条退水之路被姚家庄给堵死,人们急得团团转,有几个年轻人商量着乘黑夜再把路沟挖通。
半夜,乌云压顶,伸手就能够着云彩,眼看又将降下一阵暴雨,天黑得对面看不清人。刘庄村东有几条黑影在挪动,手里都拿着铁锹、镢头、猫着腰直奔土埝。
在土埝的东边,姚家庄五六个小伙子蹲在高梁地里,水面上只露着头,他们屏住呼吸,隐约听见有趟水的声音,渐渐瞅见有几条黑影在接近土埝。左三小声地传话:“大家注意有人来,准备家伙!”
刘庄挖土埝的十来个人摸到土埝跟前,听了听没有动静,有人伸手从水中挖了一把泥向土埝东边高梁地里投去,没听到有异声,说:“没有人,开挖!”
刘庄的人刚下铁锹挖土,就听埝东边一声呐喊:“住手!打呀!”姚家庄的五六个人挥着镢头铁锨一哄而上,刘庄的人逃跑不及,双方混战在一起,铁锹与镢头在空中相碰,像闪电发出火光,寒光划破夜空,伴随着震天的呐喊声,一场因水而引发的械斗开始了。
左三在械斗中发现刘庄的人多,姚家庄的人有点招架不住,急令姚老一回村叫人。姚老一在泥水中不知栽了多少跟斗,连滚带爬跑回村,进村就疯也似地喊叫:“刘庄挖土埝啦!打起来啦!大家抄家伙快去呀!要出人命啦!”
寂静的姚家庄顷刻间沸腾了,人们急忙穿上衣服,拔耠子腿的,扛杈的,掂锄的,持担杖的,姚六成双手抄着铡刀,黑呀呀地人群呼喊着往村西狂奔。
刘庄参加械斗的人听见姚家庄村口的呐喊声越来越近,边往后撤也派人去村内搬兵,很快刘庄村出来百十号人。
“打呀!杀呀!叮当,喀嚓!扑嗵!”地喊声和器械地撞击声响成一片。
姚联官听见姚老一地喊叫,轱辘从炕上爬起来,掂起扁担就往外跑,被姚联顺喊住:“四哥,慢走!俺看不能去,棍棒不长眼,黑天摸影地哪儿都够呛。”
姚联官听从了五弟的劝告,将扁担丢在院里,说:“对。俺去东头通知老歪叔,别闹出人
命来。”
姚联官跑到街心正好和向西奔跑的左雨水撞个满怀,左雨水道;你往哪儿跑?西边打起来了,还不去赶快制止!
“你先去,俺去向老歪叔报告,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