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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好样的。”
“听说联江那次也挂彩了!”
“联囤是孬种,如果他还活着,振才!听到信儿一定要把他交给政府枪毙,不能叫他活在世上再祸害人!”
“哥!你放心。咱家出了个汉奸本来就丢人,哪还能护着他,一定按你的意思交人民政府惩办。”姚振才不愿叫哥哥海提过去的伤心事,故意把话岔开,说:“联官、联顺都不小了,都能干活,你把他们养大成人出了力,好好治病,甭为他们操心。
姚振文听兄弟提到小四小五,不禁眉头拧成疙瘩,说:“这俩小子都不叫人省心,家里十几亩地,紧操持还收成不好,一松手就荒废了。俺死后你可得好好带带,联官就别上学了,喂牛、耕、耪、锄、耙你要把着手教。联顺小两岁,如果供养得起就先上着学,抽空帮小四割点草,锄锄地,你一定要给俺照管好这个家,俺担心他们炸窝,把好端端地家拆散喽!”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姚振文语重心长地向兄弟叙说着心事,其实是多此一举。
一生操心死操心/遣嘱本是空纸文/财物再多人不弃/忠言一句无人遵。
姚振才劝兄:“你放心,有俺活着一定给你照管好这个家,不会出问题。再说有黄菊和蓝梅撑着,散不了!她们都会过日子,能吃苦耐劳,往后的日子错不了。”
姚振文太累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细,慢慢只见嘴唇动,听不到话出声。
姚振文爹娘死得早,十七岁就耕耘犁耢样样里手,和庄稼打了一辈子交道。把兄弟姚振才拉扯大成了家,自己光棍一根单独过。在他二十五岁那年,有安徽母女俩个讨饭吃的路过
姚家庄,母亲得了绞肠痧,上吐下泻只两天,死在村西头水坑沿上,闺女哭得像泪人。姚振文早晨起来去水坑北沿的井里打水,见此情景,顿生怜心。招呼乡亲们用自家的一领旧苇席卷了那闺女母亲的尸休埋在村西北乱草岗子上,姚振文端了碗高梁面粥给那闺女喝。村里有位好事的姚二嫂,把那闺女拉到姚振文家里,说:“叔,这闺女无家可归,母亲死了,怪可怜的,俺做主给你做媳妇吧?”一句话把姚振文说了个大红脸,低着头说:“俺家里穷,人家愿意不?”姚二嫂呵呵一笑说:“嗨!看俺这莽撞劲儿,闺女!你叫啥?多大啦?”那闺女羞答答地说:“俺叫四妮,姓李,今年十七岁。”姚二嫂问:“刚才俺说的那件事你愿意不?”那闺女低头不语。姚二嫂说:“不说话就是同意,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漂流不好,碰见坏人受欺负,有了主有个家,多好!别看俺这叔叔土头土脑的,地里活能着哩。”姚二嫂转脸对姚振文说:“人家闺女害臊,你个破男人家还低着头干啥?别傻站着啦,都说妥了,快叫媳妇进屋吧!”姚振文不好意思地说:“进来吧!”姚二嫂说:“没俺的事了,有话你们面对面说吧。”临走时,麻利地转动着瘦小的身子,用右手食指朝姚振才厾点几下,小黑脸得意地笑笑,努努嘴儿,一阵风似地快步跨出姚振文的街门。从此,就慢慢有了姚振文一大家子人家。不容易呀!姚振文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受了多少难?除了他本人,只有兄弟姚振才最知底儿。这大概是他临终前把兄弟叫来,细说心里话的原因。
姚振文微闭的双眼再无力睁开,姚振才默默地抽起旱烟,只有烟锅里燃烧的烟丝发出嗤嗤地响声。不一会儿杏黄色的烟丝变成了白灰,姚振才在鞋底上磕着烟锅,白灰与尘土混化在一起。
日薄西山,忙碌了一天的太阳躲进太行山西麓,鱼鳞云下呈现出几朵红色的彩霞,彩云很快被夜幕擦去颜色,天上的星星挤眉弄眼地开始炫耀自己。
姚振文已气息奄奄,魂脱凡尘。他化做了一缕青烟,挣破樊笼,飘逸于空间,回翔在小北屋的梁檩椽间,悠游自得。到此时,他忽然大彻大悟,回想起刚才对兄弟说的一番话语,不禁好笑起来,那担心嘱托纯属多余。脱离凡胎,一切均化为乌有,啊!霄壤之别竟如此之大!笑看房内,一群凡夫俗妇哭哭啼啼,忙忙碌碌,实乃无聊!这时潇洒的姚振文灵魂,把****留在炕上,在屋里飘游片刻,从黄菊未糊的两方窗孔中,飞旋出六十年的桎梏,融汇于大自然,直上云端。
姚振文不依不恋地向天际飞去,忽听得白云之上有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引人陶醉。
仰面而视,云端坐着一位银须垂胸的长者,童颜鹤发,双手合十,正微笑着迎接他。随着音乐的旋律,口中吟道:
浮云好,浮云好/逍遥自得无烦恼/讽眼笑看凡间事/受苦受难何时了?
何时了,何时了/还罢尘责回云霄/莫恋身前无聊事/化作清风归来了!
归来了,归来了/不枉人间走一遭/劝君切莫再入尘/随我白云任逍遥!
姚振文轻飘飘落在长着面前,鞠躬作揖深施一礼,开口问道:“长者闲逸洒脱,不知是哪路神仙?”
那长者轻捋白须,哈哈笑道:
不入神仙门/不进鬼域道/玉皇大帝我不求/东海龙王我不找/南海观音我不凑/西天如来我不靠/海阔天空任我行/悠悠自得随风飘/悠哉!游哉!我乃白云是也!
姚振文听罢又施一礼,一阵清风而至,随白云飘去。
姚振文的僵尸躺在炕上,热量尚未散尽,肚子里的余气尚未吐完,只有出气无有进气。
姚家人等忙作一团,黄菊、蓝梅把早已准备妥的寿衣从箱子里取出,藏青色的棉袄、棉裤、深老蓝大袄,一件件叠得方方正正,放在姚振文身旁。蓝梅神情沮丧地把一双白粗布袜子,二道眉布鞋找出来,放在公爹的脚后边。
姚春盛与姚翠玲从外边跑回家,嚷嚷着没吃黑喽饭肚子饿。蓝梅慌忙掀开锅盖摸了两个窝窝头,把他们俩拉到院里,悄声说:“给,一人一个,爷爷病重,不要大声喊叫。”
姚春盛接过窝窝张嘴咬一口,结巴着说:“爷爷是、是快、快、快死了吧?”
蓝梅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瞎说,出去玩儿吧!”翠玲双手抱着窝窝没吃,眼里含着泪珠一声没吭。
姚联官与兄弟姚联顺都哭丧着脸,一个在灶火里坐着静等,一个在门槛上蹲着发愣。
姚联官惴惴不安地想:“爹病成这个样子,早死早解脱,犹如一盏油灯熄灭,不足惜。只是他把一家七、八口人的重担子撂在俺的肩上,实在太重,十几亩地的农活,七、八张嘴吃饭,学上不成了,每天在地里累个臭死,真倒霉!”他不敢往下想,脑子里浑得像开了锅的粥。
姚振才见哥哥老大一会儿不动弹,用手在鼻子底下试试,没气了,说声:“不好,快穿衣服。”房内顿时乱作一团。
杨水云站在脱了漆的黑方桌前,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捏着鼻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炕上
铺盖床被小铜锁锁着的抽屉。就是这时,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个大个儿,说:“你家联囤出事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搞姘头联囤丧命
第二回
搞姘头联囤丧命 办丧事联官犯愁
一样的肥一样的土/长出的果实有甘苦/一样的水一样的光/开出的花朵有红黄/
一样的爹一样的娘/生出的孩子咋两样/有的甘做盘山路/有的祸国民遭殃。
姚家庄最西北角有两间土坏北屋,用麦秸土垛的围墙,一间矮小的西屋和破旧的门楼连在一块,组成一座孤独的农家小院。在村庄的荒郊野外,显得特别冷落。四三年闹灾荒时,四邻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只剩下左老歪老俩口和大儿媳妇乔桂香仍居住在此。
左老歪是三五年加入中国的老地下工作者,近六尺高的身板,瘦得像根打枣杆,常歪着脑袋,好似杆梢上挂着一个歪把葫芦,把上躯坠得向前倾斜,性格直爽,说话嗡声嗡气,还常带着口头语:“娘的!”小时候和孔照年捉迷藏,躲在孔照年家喂牛的小屋顶上。被机灵的孔照年发现,情急之下从房顶上跳下来,把肩夹骨摔裂了。肩夹骨长好后,不知何因头就向右歪,从此,人们都叫他老歪。其实他的大名叫左东方,现在年轻人已不知他的真实名字,有的叫他老歪叔,有的叫歪爷爷。
左老歪有两个儿子,二儿子左二猛子,长得膀大腰粗,在八路军邢武县大队跟着姚联江打游击。那年出事时,日本鬼子把二猛子和姚贵抓到双吕据点,严刑拷打,两人宁死不屈,被日本鬼子当活耙子用刺刀给活活地刺死,死得惨哪!每个人身上的刺刀窟窿像蚂蜂窝。大儿子左景武三九年当八路军,一走就进了太行山,现在听说在山西正规部队上当团长。
前些天有信说左景武要休喽家里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