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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伍德走向照片,特别是他儿子的照片。
它们带回来了无数久已淡忘的回忆:神食的早年,本辛顿的胆小的样子,他怕珍姐,还有科萨尔和试验饲养场那天晚上的工作。这些事情如今想来觉得很小,但是明亮清晰,像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从望远镜中看到的一样。后来就是巨人的育儿室,巨人的童年,巨人娃娃的呀呀学语和他最初表示感情的样子。炮?
思绪如潮,无法抗拒,压倒一切,想到外面那边,在这该死的寂静和诡秘之中,他的儿子和科萨尔的儿子,还有一个更加伟大的时代的第一批光辉成果,甚至现在正在——战斗。力求生存而战!甚至现在,他的儿于可能就在发愁,在疑惑,被人追逼,受伤,倒下。
他猛然从照片前走开,挥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能的,”他叫道,”不能的。不能有这样的结果。”
“那是什么?”
他停步,惊呆了。
窗户的震动又开始了,接着传来砰砰声——剧烈的震荡撼动着房子。这种震荡似乎没完没了。一定很近。一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到他头上的屋顶上面——极大的冲击弄得玻璃噼啪乱掉,接着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到最后,下面的街上传来细碎清楚的奔跑声。
这些脚步声使他从僵直发呆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他转身走到窗口,看见天上已经有了星星,但暗夜却并不安宁。
他的心突突地往上跳。意识到危机的来临,感到结局临近,又觉得如释重负。接着,又意识到这令人束手无策的监禁,如同一道帷幕,落到了他的四周。
外边,除了看到对面的小电灯没有点燃外,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最初那声巨大的警报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见。他解释不出,也发现不了是什么来增添这种神秘,只有东南方向的天空中闪动着一片泛红色的亮光。
这片光一闪一闪地。当它暗下来时,他怀疑它是不是亮过。在黑暗中,它十分缓慢地增长,照到他身上。在这茫茫的、令人焦灼的黑夜里,它成了主要的现实。有时,他觉得它好像火焰一样在闪烁,又有时他觉得只不过是黄昏落日的余辉。它亮起来,暗下去,持续了很久,直到破晓的晨光涌出,它才最后消失。它是——?它能是什么呢?几乎可以肯定。它是一种火花,也许近,也许远,他也说不出来横过天空的到底是烟还是浮云。不过,大约在一点钟的时候,开始有了一道探照灯光穿过那片混乱的红光,来回摆动,这探照灯光一直摆动了一整夜。这也许能说明许多问题?这能是什么呢?这是什么意思?他所见的,只是一个纷扰不宁的天空,他所能设想的,也只是一个巨大的爆炸。此外便声息全无,没有奔跑,除了一种喊声(也许是远处的醉汉呢),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有开灯;他站在破碎通风的窗口,街上那个警官过一会就向他房间望望,总看见一个痛苦的纤弱的黑色人影,就吆喝着叫他去睡觉。
整整一夜,雷德伍德呆在窗旁,看着天上不知是什么的那片浮云,直到黎明时才向疲乏屈服。到他们给他准备的、在书桌和巨猪头骨底下渐渐熄灭的炉火之间的小床上躺下。
3
雷德伍德一直监禁了三十六个冗长的钟头,关起来,与那“两天”的伟大场面相隔绝。当时正在巨化的初始,小小的人们在向神食之童作战。后来,铁幕突然拉起,他发现自己就靠近事件的中心。铁幕之拉起与它的落下一样出乎意料。那天下午晚些时候,一辆出租马车的辚辚声把他引到窗口,车在门外停住。一个年轻人下了车,转眼便来到房里,站在他面前,这是个身材纤小的青年,三十来岁,刮过脸,衣著讲究,举止得体。
“雷德伍德先生,”他开始说,“您愿意去见见卡特汉先生吗?他急于要会见您。”
“要会见我!”一个问号闪过,但雷德伍德一时说不出来。他犹豫着。接着,他嗓音沙哑地问:“他把我的儿子怎么样了?”他凝神屏息地站着,等着答复。
“您的儿子,先生?您的儿子挺好。至少我们是这样听说的。”
“挺好?”
“他受了伤,先生,昨天。您没听说?”
雷德伍德挥开这套装模作样的说法,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惧怕,而是带上了愤怒的色彩。“你知道我没听说。你知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卡特汉先生担心,先生——这是个大变动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碰上意外的事。他逮捕您,先生,是为了救您,以免遭到不幸——”
“他逮捕我,是为了防止我给我的儿子发出警告或者提供意见。说下去,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们成攻了吗?把他们都杀了?”
年轻人向窗口走了一两步,转回身。
“没有,先生”,他简短地回答。
“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我要告诉您,先生,这次战斗不是我们计划的。他们发现我们完全没有准备。”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先生,那些巨人,在一定程度上,守住世界在雷德伍德面前一下子改变了。一时,某种东西,像是歇斯底里,控制了他的颜面肌和喉头。一声深沉的“啊”流露出了他的情绪。他的心得意洋洋地狂跳着。“巨人们守住了!”
“打了可怕的一仗——可怕的破坏。整个是场可怕的误会。在北方,在英格兰中部,杀了些巨人。到外都是。”
“他们现在还在战斗?”
“没有,先生,升着休战旗。”
“他们升的?”
“不是。卡特汉先生叫升的。整个是场可怕的误会。这就是为什么他想见您,向您作个说明。他们坚持,先生,要您调停——”
雷德伍德打断他。
“你知道我儿子的情况吗?”他问。
“他受了伤。”
“快说!快说。”
“他和公主来到——在,在对科萨尔营垒的包围还没有完成之前——科萨尔在奇泽奇+書*網尔赫斯特的据点。他们突然出现,先生,僻里啪拉穿过一片密密丛丛的巨橡树,在靠近河边的地方,遇上了一队步兵。当兵的已经紧张了一天,这才出的事。”
“他们对他开枪?”
“没有,先生。他们跑开了。有的朝他开枪——乱打——违反命令。”
雷德伍德表示不相信。
“是真的,先生。并不是因为您儿子的缘故,我不说假话,而是因为公主。”
“对,这是真的。”
“那两个巨人喊着句营地跑去。战士们四散逃跑,于是有些开了枪。他们说看见他一瘸一拐地——”
“唔!”
“是这样,先生。不过我们知道他伤不重。”
“怎么知道?”
“他捎了口信,先生,说他挺好!”
“给我?”
“还给准呢,先生?”
雷德伍德站了一分钟,紧紧抱着两臂,在捉摸。接着,他愤慨地说:“就因为你们愚蠢到干这种事,就因为你们没算计好就冒失乱来,吃了亏,却还想要我认为你们不是蓄谋的杀人凶手。而且——别的呢?”
年轻人疑问地望着他。
“别的巨人呢?”
年轻人不再装作没听懂了,他降低声音,“十三个,先生,死了。”
“其余的受了伤?”
“是的,先生。”
“而卡恃汉,”他喘着气,”还想要见我!其余的在哪里?”
“在战斗进行的时候,先生,有的到了营地。他们似乎知道——”
“嗯,当然,他们知道。要不是科萨尔——科萨尔在哪里?”
“是的,先生。所有活着的巨人都在那里——打仗时没有到营地的,现在,在休战期间都去了。”
“这就是说,”雷德伍德说,”你们失败了。”
“我们没有失败。不,先生。您不能说我们失败了。但是,您的儿子们违反了战争的规则。昨晚一次,现在又一次。在我们撤迟了之后。今天下午他们开始炮轰伦敦——”
“这是正当的!”
“他们打的炮弹里面装满毒药。”
“毒药?”
“是的,毒药。神食——”
“赫拉克里士之恐惧?”
“是的,先生。卡特汉先生,先生——”
“你们打败了!当然这就把你们打败了。是科萨尔干的!你们现在能做什么呢?不论做什么,现在又有什么用呢?你们呼吸,每条街的尘埃里都有它。你们还有什么可打的呢?战争的规则,真的!而现在,卡特汉想骗我帮他去做交易。老天爷!我为什么应当去帮这个牛皮吹破了的家伙呢?他已经玩过了他的把戏先是屠杀,然后是不可收拾。我干嘛要帮他呢?”年轻人警觉而恭敬地站着。
“事实是,先生,”他插嘴道,“巨人们坚持要见到您。除您以